云生四海城,城東,凌家。
凌家主宅占據了城東的一條街,有四個入口,各有一扇刻著四神獸之一的門,順著神獸的紋路還有淡色的陣紋綿延其間,從外面抬頭往主宅上空看去,還能看到上面若隱若現的金色紋路,是陣法結成的結界,結界之內,聲象全無。
凌月從袖中取出一枚月牙狀的淺藍色玉石,日光下,能清楚看到玉石里面有宛若蛛絲般結網成結的陣紋,她把月牙玉石激活,往門上青龍口中的凹槽一放,青龍黯淡的眼珠亮起,像是掃視了他們三人一眼,銜著月牙玉石移動身子到了另一側。
門朝里緩緩打開,凌月在前頭領路,鶴子墨落后半步,其次是綴在最后面的寒奚。
在寒奚走進里頭后,門緩緩關上,青龍游回了原位,眼珠暗了下去,口中的月牙玉石消失,出現在了門的另一面。
凌月往后伸手,月牙玉石‘咻’的一聲飛到了她手里,被她收回了袖中。
修仙者所居住的宅邸皆會布置陣法,世家名門,尤為甚之,從入門開始,每一步都如同霧里看花,花色隨光線不斷變化,朦朧且不真切。
凌月邊走邊問道:“我們凌家的陣法比之七夜谷的,如何?”
寒奚愣了下,“凌尊者可是允寒某一觀?”
凌月隨口道:“自然,我聽凌淵那小子提到過,七夜谷中沒有多少幻陣,在人手不夠的情況下沒法拖延時間,都是硬碰硬,損失的有點慘,你觀個皮毛至少也能幫忙把控把控幻陣的水準了。”
寒奚聞言,環顧四周,眸光微閃。
凌月想了下,補充道:“不過你根基有損,等修好了再細看,現在看看大致走向就行,別耗神在其中,免得修得不好怪罪我連個小孩都管不了。”
“寒某明白。”
走了約一盞茶時間,凌月在院門口被侍衛攔下。
“二小姐稍等。”
凌月點了點頭,側頭跟鶴子墨和寒奚說道:“我帶你們來找家主領通行證,要去哪用神識激活通行證后它會帶你們去,好方便在宅內行走。”
解釋了來這里的目的,凌月詢問侍衛,“里頭的人是誰?”
“回二小姐,是三長老和五少爺。”
聽到這兩個名字,凌月皺眉,“他們不是外出協查了嗎?怎么回來了?”
“屬下不知。”
“進去多久了?”
“已有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看來一時半會是結束不了了。
凌月道:“等他們說完,你告訴家主讓他給我送兩通行證,我先帶人走了。”
“是。”
片刻后,凌月把人帶到了自己在主宅內的住所,安置了兩人后,重新探查了寒奚的經脈,以去庫房取修補根基的材料為由離開了。
等人一走,鶴子墨布下隔音結界,走到了寒奚身邊。
“道人?”
“吾探下你的經脈。”
“好。”
鶴子墨食指點在寒奚手腕上,調動靈力探了進去,順著經脈游走了一個周天后,食指挪移至寒奚掌心,順著掌紋來回輕劃。
掌心被極輕的力道撓動,略有些癢,寒奚問道:“道人,這是做什么?”
“畫符。”
鶴子墨補充道:“現下先畫符的形,待成符后應能定身大乘期一息時間,只有近距離接觸能起效。待一切準備妥當后,吾會補上最后一筆的。”
“明白。”
十息后,鶴子墨收回了手,以靈力繪制的符在寒奚手上留下了清爽的冷意,像是清水在掌心流淌。
寒奚抬起手看了看空無一物的掌心,殘留的靈力仍在流動,每每運轉,都有微不可查的靈氣溢散。
他詢問道:“道人,為何只畫符形不定符靈?符靈不定,符形過不了多久就會消散的吧?”
鶴子墨道:“定靈后符成型會汲取你的靈力,長時間未釋放符咒,會加劇你根基的負擔。”
“原來如此,多謝道人體恤。”
“……”
寒奚笑了笑,“其實我付出代價的時候,早就做好了以身殉道的準備。”
鶴子墨‘看’著他,退了幾步,坐在他對面,漫不經心道:“吾不懂你的道,不過,命數難測,越是燦爛,越是舉步維艱,你的付出,很有可能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壓垮堤壩的最后一滴水。”
寒奚心跳漏了一拍,“道人這是何意?”
鶴子墨意味深長道:“星軌圖涉及天機命數,天道卻允許它的誕生與存在,在吾看來,它所出現的地方,不過是劫數到來的預兆。命運的洪流下,非是一人之生死能夠抵擋的,你們活著,他才能活著。”
寒奚微怔,眸色微暗,他微低了低頭,“你是說……我們以天梯借星軌圖悟道,看似是我們蒙蔽了星軌圖,其實是星軌圖認為即將到來的劫數需要我們?”
這還只是樂觀的猜想,他還未說出口的,是更加沉重的可能。
“那便要看你們是如何想的了。”
鶴子墨抬手示意寒奚不要再問了,他撤去了隔音結界。
結界一消失,門就被推開了。
凌月手上轉著一個用金線繡著云翎鳥圖案的白色儲物袋,面紗之上唯一露出來的一雙眼仿佛在說:我等你們好久了,你們到底在背著我聊什么?
她看向循聲看來的寒奚,端詳了一下臉色,疑惑道:“怎么了,你之前不是還挺神氣的嗎,怎么現在跟焉了一樣?”
不至于是被罵了一頓吧?
她轉頭朝鶴道人看去,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個面癱。
說起來,鶴道人的名字叫什么來著?總不至于一直跟寒奚一樣叫他鶴道人,未免也太跌份了。
這么想著,凌月把儲物袋拋給寒奚,走到鶴道人旁邊的座位上坐下,側身道:“說起來,世人皆知莫千流有一徒,單姓鶴,這么多年來卻從未聽聞過鶴道人的名號,也不知鶴道人的來歷。”
鶴子墨也側身,‘看’著凌月。
見鶴道人這么重視,凌月清了清嗓子,直言道:“自我介紹一下,凌月,凌家直系二小姐,字云紗。”
似乎察覺到了凌月的用意,寒奚捏了捏手中的儲物袋,聚精會神地等待著鶴道人的回答。
鶴子墨睜開眼,水潤的黑眸里是未知的迷霧,是幽暗的深淵,是能讓人不寒而栗的,無法抵擋的危險。
凌月下意識抬手擋住了鶴道人看來的視線,心臟砰砰直跳著,下一刻,她聽到了那冷淡疏離的聲音回答道。
“鶴子墨,字澤。”
凌月詫異道:“你還真的姓鶴?”
她無意間放下了手,對上的視線已經有了溫度,松了口氣,心跳聲也漸漸不再如魔音般入耳。
鶴子墨:“?”
凌月擺了擺手,“沒什么,就是以為你跟三清觀的那些道人一樣,是取的道號。”
鶴子墨余光看了眼寒奚,說道:“三清觀的人所修之道大都講究順其自然,順應天命,道號由天定,是他們踐道的方式。吾道與他們不同,道人之稱主要還是因為吾師。”
凌月點了點頭,“我知道,有傳聞說莫仙人出身三清觀,他所修的術法也與三清觀所教的有所相似,不過三清觀觀主聽聞后否認了這件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莫千流是不是出身三清觀,鶴子墨不清楚,不過他的確是指明讓三清觀的長留道人來找自己尋求幫助。
話題暫且終止在了這里,凌月瞥了眼寒奚,不悅道:“我和鶴道友都聊完了,你怎么還沒打開看看?”
“寒某在等凌尊者幫忙介紹一下。”
“怎么?凌淵那小子連個丹藥靈草都不給弟子們發?”
“……凌尊者,凌長老并不管這些事情。”
“他不管,七夜谷里頭就沒人發么?連丹藥靈草都不給你發,這么窮的地方那小子還呆在那干嘛。”
“……尊者,相性的丹藥靈草也會與靈力產生微妙反應,耽誤修行,是寒某不愿意領。”
“行吧,打開儲物袋,我一一為你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