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子墨抬頭看向棱鏡結界，聲音是從那里傳來的。

此方結界，就像是鏡閣主的領域，領域之內，一切風吹草動都會被他感知到。

鏡疏影下令道：“滄瑯，開鏡！”

“是?！?

滄瑯十指成爪，火焰附著其上，狠狠地往湖面上一扎，十指被鏡面所阻擋，火焰穿了進去，隨著十指的動作，將鏡湖撕裂開一個口子，直至撕裂開足以讓一人通過的通道才停止了擴張?；鹧鏌浦芽谶吘?，阻止這道口子合攏。

鏡湖之下是什么？

還是深淵。

滄瑯道：“道人，雙生鏡就在深淵之下，不過滄與師尊皆未見過雙生鏡，還請道人小心?！?

鶴子墨點了點頭表示知曉，無垢劍從劍鞘中飛出，落到了他的手中。

執劍，一躍而下。

鏡疏影趕到的時候，只能看到白色的衣擺如一尾游魚般躍進了湖底深淵。

他跟滄瑯打了聲招呼，囑咐對方不要讓口子合攏后，靈力在周身組成了一圈鏡面，也跳了進去。

滄瑯：“……”

原來師尊所愿，也是想看看雙生鏡。

這條通道看似寬闊，實際上口子有多大，通道就有多大。

猝不及防之下，無垢劍被迫磕碰著山壁，留下一條狹長的劃痕，才被鶴子墨反手收至身后。

無垢劍嗡鳴了幾聲，表達自己的對主人的不滿。

鶴子墨隨口安撫道：“倘若一會通道關閉，就全靠你殺出一條生路了?！?

敷衍歸敷衍，但無垢劍愛聽，頓時息聲，不去打擾主人思考。

通道內的溫度時冷時熱，冷熱交錯之下還藏著一股不穩定危險的氣息，不僅影響著周身靈力躁動不安，也會讓人心緒不安。

頭頂傳來輕脆物品磕碰的聲音，鶴子墨抬頭，除了一片漆黑外，只看見了滄瑯的火焰圍著入口燃燒，而神識像是踏入了沼澤當中，難以動彈。

“鏡閣主?！?

他開口問詢。

沒有人回答，好似聲音也被黑暗所吞沒。

鶴子墨反手將劍扎入山壁，減慢了自己下墜的速度，靈力涌動，在頭頂制造出一處屏障，當作平臺承載可能跟來的人。

數息后，屏障受到了撞擊，再度看去，也只能看到黑暗。

鶴子墨調整屏障內的靈力構成，很快屏障上凹下來一大塊，像是承載著一面鏡子，緊接著凹下去的地方恢復原狀，留下兩塊一模一樣的印子。

有了答案后，靈力匯聚在劍上，硬生生用劍氣撞出了一處可供一人容身的空間，才控制著屏障下降至與洞口水平面一致的位置。

隨著凹下去的數量由二變一，一再變二，位置也發生了改變，從中間逐漸往自己的位置移動。

看不見人，也無法跟其對話，但能與之產生交互。

鏡疏影停在了洞口面前，半蹲下來，用力劃了兩下，第一下留下來的痕跡在他攻擊離開后就消失了，第二下的痕跡沒有消退，凝固在了那里。

是鶴道人調整了屏障的自我恢復能力。

他用手掌輕輕的觸碰確認了這一點，開始寫字。

吾沒有感知到雙生鏡的氣息，下面，可能是空的。

等了片刻，鏡疏影摸索著自己寫下話的周圍，摸到了新的凹痕。

吾等已在鏡中。

鏡疏影默念出這一句話，又用手指重新勾勒了一遍。

見面不見人，聞人不見聲，卻又能進行交互影響……

就像是兩個看似不同卻又以相同媒介構成的空間中搭建了一座不穩定的橋梁，讓身處不同空間的兩人能夠互相影響對方所處的空間。

這是自知無法突破的大能為了留下傳承，或是門派在構建秘境時會用到的技巧，以便能隨時考驗或是救下秘境中的人。

鏡疏影寫下一句話，告知鶴道人他要與雙生鏡共鳴，請對方注意后，站了起來。

他抬起來左手，風靈力迅速匯聚成了一把利刃，在左手食指上輕輕扎了一下。

鏡疏影在傷口愈合前，擠出了一滴鮮血，滴在了風靈力組成的利刃上。

一滴鮮血的顏色著實不多，稀釋之下，淡青的風被染上了猶如水般清澈的血色。

被血沾染的刃身猶如晶亮透明的鏡面，反射出頭頂遙遠的火色與本不該在這黑暗中存在的光。

光照亮了鏡疏影寡淡的面容與他那深青衣袍上繡著的兩塊月牙狀的琉璃，也照亮了空無一人的狹窄洞口與腳下仍然漆黑的深淵。

都說雙生鏡能夠凝化出一具與本人一模一樣的生命，但實際上有什么作用，作為閣主的他也不知道。

或許，雙生鏡就是單純的兩個一模一樣的鏡子呢？

鏡疏影忽然笑了。

風靈力利刃上的血色漸漸褪去，光也隨之消失，但很快，鏡疏影雙肩上各有的月牙琉璃開始發光。

光亮所到之處，斑駁的裂痕如影隨形。

視線中滿是裂痕的景物忽然碎掉，鏡疏影凝神看著周圍的山壁變成了飄在半空中的水，粘稠如沼澤，并沒有看見鶴道人。他低下頭，腳下的深淵變成了一面鏡子，一面被黑色浮游生物遮蔽的水鏡，鏡面上唯一的反光給人凌厲寒冷的危險錯覺。

一抹銀光閃過，水鏡中心處長條狀的黑色如死亡般墜入鏡中，展露出鏡中的銀白色劍身，以及握著劍，仰頭看著他的鶴道人。

至少，在鏡疏影的眼中，是這樣的。

很快，被劍氣殺死的黑色很快又被新生的黑暗覆蓋，只留下微不可見的一點反光。

鶴道人明明早已知曉他在雙生鏡中，又對空間法則了解頗深，為何他的攻擊不起半點作用？是他所想的，與自己認為的有差別？還是他要做的，與自己要做的不同？

鏡疏影思索片刻，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抬頭，注意到火焰躍動的頻率已經亂了，還是飛到了入口處接替滄瑯。

左右雙生鏡沒有任何攻擊性，若鶴道人短時間內出不了，他再出手。

鏡疏影離開后，黑色水鏡之下。

屏障上凹下去的部分通通消失，鶴子墨等了會，收起了屏障。

“無垢?！?

“嗡！”

鶴子墨輕撫了下劍身，“看來雙生鏡中有兩個人存在時，會隔絕一切聲音，蒙蔽雙方的視覺?！?

而雙生鏡鏡內是永夜，并且會限制神識，就特性上來看，雙生鏡最主要的作用是困人，尤其是困兩個人，操作得當的話，甚至能夠讓鏡內的兩人自相殘殺。

可惜，不是仙器，對空間法則有所了解的渡劫期就能輕易離開。

不過永夜這一特性是如何做到的？

“無垢，你去試試劈開這片黑暗。”

無垢輕鳴一聲，沖向了最底下的深淵，銀白色的劍光突破了雙生鏡的限制劃破了黑暗，卻又在下一刻被黑暗所淹沒。

不是完整的永夜，但恢復的速度極快。

如果能弄清這一特性出現的原因，或許……能夠蒙蔽天地規則，神魂逃匿，重塑軀體，這，大概就是莫千流所說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