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夜瞅著齊孟一步步走向秦軍，咬牙切齒。
李斯是何人，他做過那些事，齊孟腦海也是一片空白。
“君上拜讀賢弟大作，十分欣賞，讀到賢弟把行商等人比作蛀蟲一段，擊節贊賞！忘乎所以，想那蘇秦張儀再世也不過如此！”
齊孟隱約聽懂李斯是在稱贊自己，卻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得敷衍道。
“哦，丞相過獎，韓非不敢當，”
韓非冷漠的態度沒有引起李斯反感，在荀子門下求學時，韓非便待人冷漠，不善言辭，十年不見，還是這樣，怪不得在韓國不被人重用。
“想那縱橫陰陽之徒，擾亂諸侯，謀一己之私，不得善終，怎能與我法家名士相提并論？”
“既然來了咸陽，不如與李斯一起建功立業！輔佐大王一統六國！”
李斯拋下佩劍，上前一步，握住齊孟，情緒激動。
歷史記載，韓非子入秦后，秦王賞識，遭受李斯妒忌，李斯日夜在嬴政面前詆毀韓非，嬴政最后將韓非投入獄中，等后悔放人時，韓非已經被人毒死。
顯然現在對齊孟來說，李斯是個危險的存在。
“賢弟，待會兒進城，李斯會把這兩年天下大勢詳細講述給韓兄聽，想來賢弟久居新鄭，對天下大事·····？”
“快些進宮，還要啰嗦什么，李斯，老子可沒功夫聽你們在這里扯淡！”
一旁忍耐已久的姬無夜按耐不住，終于發飆。
從進入咸陽到現在，李斯姬無夜不聞不問，倒是圍著韓非子說個不停。
眾人屏息凝神，卻見李斯胡須微動，和顏悅色：
“姬將軍，今日李某與故人重逢，心情暢爽，念你初次入秦，不懂法度，不與你計較，快向韓兄賠禮。”
“賠禮？哈哈哈哈！”
“李斯！你不過是楚國小吏，要不是嬴政看上你，此刻你還在楚國啃爛谷子吧！”
“還敢在老夫面前放肆！老夫給你賠禮！”
姬無夜邊說邊拔劍猛劈向李斯。
弓弦聲起，強弩射出的利箭如閃電般劃過眼前。
姬無夜身上插滿箭羽，玄鐵鎧甲也擋不住秦弩近距離射擊。
姬無夜揚起臉，雙手亂抓，仿佛跌落水中的刺猬。
李斯抽出寶劍，一劍刺向姬無夜胸口。
姬無夜捂住胸口，抬頭用驚詫的表情望著李斯。
“你······你竟敢傷我！”
“我還要殺你！”
手起劍落，斬下姬無夜頭顱。
大將軍腦袋轱轆轆滾到齊孟腳底，眼睛睜開瞪著齊孟，死不瞑目。
“韓使無禮，丞相當場格殺！放下武器！”
秦軍手執長戟，韓軍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名來不及丟劍的侍衛被四五只長戟刺中，血花四濺，剩余韓軍見狀連忙扔下兵刃，跪地求饒。
“姬無夜已死！降者不殺！”
李斯神色漠然，手中那柄長劍淅淅瀝瀝還在滴血。
眼前這位昔日同窗果然不是等閑之輩，動起手來，一點也不含糊。
韓軍中有人緩緩站起身，秦軍一擁而上，將此人撲倒，十幾支長戟架在他脖頸上，卻見那人臉色不變道。
“丞相！小人是大將軍心腹，”
“你要追隨姬無夜而去？！”
李斯揮揮手，秦軍推推搡搡將姬無夜心腹推到面前。
“李大人勿怪，大將軍來咸陽，只為邀請秦王攻韓，剛才言語不和，”
言語不和就被李斯咔嚓剁了。
姬無夜來咸陽是和秦人議和的，突然冒出攻韓，這是什么節奏？
齊孟凌亂了。
李斯示意繼續說下去。
“大將軍計劃與丞相大人約定日期，同時舉事，大將軍打開新鄭城門迎接秦軍，清君側，鏟除韓王身邊的小人······”
“嗯，”丞相臉色微變，“也就是說姬無夜想與秦國交易，背叛韓國？”
“不敢，不敢，只愿助秦王一臂之力。”
李斯臉色陰沉。
“姬無夜已死，還怎么交易？”
“事成之后，只要給我們一塊封地，”姬無夜的手下開始和李斯討價還價。
“你們？”李斯眉頭皺緊，很不耐煩。
“姬將軍手下還有三萬精兵，正在代郡集結待命······”
“你是在威脅我？”
李斯與諸侯打交道都是在威脅別人，今天竟然被人威脅，也算是醉了。
“韓公子臉上這傷痕，是誰打的？”
李斯手指齊孟臉上的傷痕。
“姬無夜命令動手的。”
姬無夜的心腹還沒覺察到危險臨近。
一旁秦兵卻已經心領神會，一擁而上。
“李斯，敢動我，三萬大軍不會饒你！”
姬無夜的心腹被人按在地上，氣焰依舊囂張。
“殺！”
秦軍手起刀落，血花四濺。
李斯回頭掃視眾人。
“誰還想和我討價還價？”
眾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李斯拭去嘴角血跡，手持血瀝瀝的長劍。
“賢弟，為劍法如何？”
李斯舉起衣袂，雙手抱拳，身體微微前傾，朝齊孟施了個標準的周禮。
從冷酷無情的殺人魔頭變回文質彬彬的君子，李斯只用了兩秒鐘，若非奧斯卡影帝附體，焉能如此？
“大人劍法超群，韓非佩服，此劍一出，誰與爭鋒，話說大人手中所持的是干將還是莫邪，為何一劍就能將姬無夜腦袋砍下？”
齊孟籌劃著如何跑路。
李斯眼睛深邃通明，一眼就看穿齊孟所想。
“賢弟，莫慌，李某這就帶你去見大王。君上剛從武關回來，快些隨我進宮，”
“武關？”這是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武關地勢險要，是楚國抵御秦軍的西大門，兩年來，秦楚兩國在武關反復拉鋸，不分勝負。
“可是南方的武關？”齊孟小心翼翼問道，
“除了這個，還有什么武關？”
齊孟曾在武關跟蹤拍攝野生金絲猴群，對武關地形頗為了解。
武關地勢絕險，尤其是吊橋嶺一段，更是險絕。
《史記》稱，吊橋臨高峻而陡峭，其路不容并騎，秦關百二(守軍可以以二敵百)，勢如建瓴。
天下大亂，齊孟不想攪局，更不想稱王稱霸。
穿越者穿一條破褲衩就可以建功立業揚名立萬不過是網絡寫手們的意淫，螳臂擋車還需要有鐮刀，沒有關系人脈沒有天賦異稟就想著在古代爭霸天下娶十個老婆終成一代大師，無異于癡人說夢。
“聽說賢弟在新鄭，懷才不遇，日子過得很不好。”
看齊孟頗有些猶豫，李斯趁熱打鐵。
“這次來咸陽，前途不可限量，”
“韓非何德何能，承蒙丞相夸獎，才疏學淺，天資愚笨，何談什么飛黃騰達，只愿大王謹守承諾，兩國太平。”
“哈哈哈哈，說得好！”
李斯撫掌而笑。
“韓某只愿茍全性命，不求飛黃騰達于諸侯，還請大人轉告與秦王，替韓非子謝秦王美意，此番來咸陽觀賞心滿意足，不如順水推舟，放小人回韓國。”
諸葛亮的名言經由齊孟轉述，別有一番風味，李斯雖不認識三國孔明，卻不妨礙他對這句話的理解。
拒絕見秦王，想要明哲保身，全身而退，晚了！
李斯掃視齊孟，目光銳利如同鷹隼。
“大謬！當今大爭之世，六國兇兇，生靈涂炭，暴君魚肉于天下，奸臣橫行于朝野。生于亂世之中，長于兵禍之間，卻想獨善其身，明哲保身！想要模仿楚國的莊周？如此這般與渭河水中縮頭烏龜又有何異！
“韓非子，你欲棄天下蒼生不顧嗎？！”
一席話說的是振振有詞，擲地有聲，文采斐然，尤其最后這句你欲棄天下蒼生不顧嗎？當真是振聾發聵金玉良言字字珠璣啊。
左右秦軍面露兇光，只等韓非說出不字就上前格殺。
“韓非不敢，愿聽從師兄教誨！”
李斯會心一笑，分別十年，韓非子對自己還是以師兄相稱，難得難得。
當年在荀卿門下，韓非子聰穎好學，才學遠在李斯之上。
十年來，李斯一心只在仕途之上，官運亨通，當年從老師那里學到的刑名法術之學早還給了老家伙。
若論真才實學，李斯遠不如老同學韓非。
眼下剛剛除去嫪毐，百廢待興，秦王急需培植心腹，既然他對韓非欣賞有加，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把韓非子舉薦給秦王。
以李斯的觀察，韓非完全可以收歸己有，共進共退。
身為客卿，在這兇險環生的咸陽為官，身無心腹，如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淵，最后自己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賢弟以為如何？”
齊孟明白，如果自己不答應，也會和姬無夜一起躺在地上。
為了天下蒼生，更為了保住小命，齊孟只有赴湯蹈火了。
“師兄，韓某愿與你共同拯救天下蒼生”。
“好！這就隨李某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