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草原上,一片寂寥,連蟲獸的啼叫聲都聽不到,只有肆虐的狂風透過營帳的縫隙,刮得嗚嗚鳴響。
東方靖玄眼神迷離的盯著昏暗的油燈發怔,身邊的劉心妍口鼻中發出均勻輕微的呼吸聲,卻是睡得香甜,甚至連外衣都沒來得及脫去,東方靖玄輕手輕腳地幫她寬衣解帶,蓋好棉錦,不經意間卻發現劉心妍的袖口劃出一片布帛,他打開一閱,頓時便心寒徹骨。
帛書是劉心妍寫的,卻不知是給誰的,字里行間透出強烈的妒忌和怨恨,指責東方靖玄違背諾言,對呂姝兒關懷備至,卻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不理不睬,結尾的一句話更讓東方靖玄頭皮發麻,“若是他敢負心,我必讓他自食其果,痛不欲生…”。
幾日內,東方靖玄小心翼翼地陪侍著劉心妍,試圖緩和下她的情緒,慢慢化解她心中的怨念,劉心妍臉上漸漸有了笑容,心情也愉悅多了,破天荒的和他共乘一騎來到遠處游獵,見東方靖玄箭無虛發,獵獲無數竟主動奉上香吻…
二人回到帳中正用晚膳,東方靖玄見她心情甚佳,遂說道:“妍兒,明日我們要繼續北上往匈奴去了,北地苦寒我不想你跟著我受苦,因此打算讓五郎護著你從代國一路南下,先回到滎陽,差事了了我自會去找你們,到時候我知會代王派人護送著你們,我也就放心了。”
劉心妍秀眉微蹙,放下玉箸,不悅道:“你是嫌棄我給你添累贅了麼?”
東方靖玄知她敏感,趕忙解釋道:“怎會呢?只是擔心你罷了。”
“那就讓姝兒來上郡這邊,我們一道等著你,到時候你想去哪里,我們都陪著你,豈不是更省事?”
“不行,姝兒現在身子不適,可不能長途跋涉。”
“她不能,我就能麼?”
東方靖玄見她喝醋的厲害,不敢再說話了,連忙向她致歉,劉心妍冷哼了幾聲,未予理睬。
“大哥,你為何不把姝兒姐姐有孕的事告訴翁主,興許翁主她會理解的。”五郎見東方靖玄站在帳外發呆,發問道。
“照妍兒的性子,恐怕到時候嫉恨交加,會更痛苦,既然劉章他們都沒說此事,索性順其自然好了。”
“大哥,我覺得翁主這次前來很是蹊蹺,好像一切都有人計劃好了,唯一知曉內情的趙諶還莫名其妙地死了,你和翁主之間的誤會卻更深,矛盾更大了…”
東方靖玄虎軀一震,若有所思道:“是啊,一切都巧合的難以置信,妍兒說是宗正讓她離開長安的,可是離她母親的忌辰還有一個月時間呢…”
“圍攻翁主的賊人不下百人,而翁主的從人總共不過二十,若是賊人想殺他們,他們絕不可能活著離開的。”
“劉佑齊對此事也是諱莫如深,細節之事不肯多說半句,不過我從他的表情看出來他心中其實也是疑慮重重的。”
“劉章麾下有幾位將領不知所蹤,其中有一位和山谷中襲擊翁主的賊人尸體很是相像…”
東方靖玄吃驚地看著五郎,他知道這話的分量,五郎生性謹慎,從不妄言,他這么說基本可以確定此人必是劉章麾下的,那么“刺殺事件”可能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東方靖玄不再遲疑,站起身子沉聲道:“五郎,你持我的將令,速速去云中調李克明部來上郡增援,就說西北邊境有異動,要加強防守。”
五郎領命而出,東方靖玄看著昏暗的余暉,心中燃起熊熊的怒火,他決定不再坐以待斃,而要奮起反抗了。次日,東方靖玄突然“染疾病倒”,不能御馬,他的營帳中醫倌亂作一團,切脈,熬藥,忙的不可開交,劉心妍半跪榻前,撫著東方靖玄滾燙的額頭,哭泣不止…
夜已深了,東方靖玄見劉心妍側身睡在自己身邊,眼圈紅腫,他心中酸楚,覺得很是內疚,劉心妍可能只是被人蠱惑了,她自始至終都是愛著自己的,而此刻自己也和劉章兄弟一樣,也把她蒙在鼓里了。
等待是世上最為難熬的事情,尤其東方靖玄還要裝病,還要看著愛人為自己受苦,數天過去了,東方靖玄擔心劉章兄弟起疑心,遂強打著精神坐起身子,要傳召劉章兄弟前來議事時,卻頗為意外的接到了呂姝兒的信件。
他心中一暖,倍感關懷,展開帛書一看卻是大驚失色,原來呂姝兒不知何故已趕到了北地郡,他心亂如麻,想到現在和劉章緊張的關系,更是十分不安,想去南下迎接,又恐被人識破“裝病”的事,正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在營帳亂竄時,劉心妍端著藥膳走了進來,見他已經起身,遂滿臉笑容道:“夢竹哥,你終于醒了,太好了。”因見東方靖玄神色慌張,并不言語,又疑道:“你怎么了?”
東方靖玄木然的把信件交給劉心妍,她打眼一看,笑容一斂說道:“姝兒終于來了,怪不得你精神這么好呢?”
東方靖玄訝道:“你好像知道姝兒要來?是你給她去的信件嗎?”劉心妍點了點頭,東方靖玄臉色一沉,不悅道:“你叫她來干嘛,滎陽離這里好幾百里呢車馬顛簸的,她怎么受得了?”
劉心妍凄然失笑,冰冷的說道:“不叫她來,治得好你的相思病嗎?”
“什么?”
“你每天晚上都會叫她的名字,甚至還病倒在榻上也是如此,你知道我的心情嗎?我躺在你身邊,卻覺得離你的心那么遠…你幾天人世不醒,燒熱不退,我擔驚受怕下只好叫她來了,我做這些還不是為你好,想讓你早點好起來,可我差點死在膚施山里,你又給了我多少關懷呢,你的承諾做到了嗎?為什么你要這么對我,我背離家族,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又給了我什么呢?”
劉心妍嬌美的面龐上掛滿淚水,五官扭曲,容貌十分可怖,東方靖玄怔怔地看著她,他沒想到事情會出乎意料地發展成這樣,自己讓這一切都變得越來越糟糕了,他心頭一軟,大步向前想抱緊劉心妍,卻被她一把推開了,劉心妍閃身跑出了營帳,東方靖玄追了出去,卻見劉佑齊手中拿著一顆碩大的山參站在帳外面,一臉的無奈和惋惜。
“你不該這么對她的,這個山參是妍兒早起和我一道去山上采的,她手掌都劃破了,說是為了給你補身子的…哎,別太擔心,我去看看她,請你以后善待她,她對你很用心。”劉佑齊說罷,將手中的山參遞給東方靖玄,邁著大步緊追了上去。
東方靖玄的眼眶濕潤了,他悔恨不已,氣急之下將腳下的一塊山石踩得粉碎…
驕陽西斜,東方靖玄見劉心妍和劉佑齊還沒有回來,心里十分不安,草原上的夜晚十分可怖,猛獸橫行,他匆忙起身和梁玉健率三百人前去找尋了,未想到找了一夜也沒有什么眉目,眾人疲憊不堪在河邊略略歇息了片刻時間,又開始繼續尋找…
眾人打馬到了一片林木茂密的山谷前,梁玉健憂心忡忡地說道:“找了一夜也沒什么收獲,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獵犬嗅覺靈敏,應該不會出錯。何況哨騎回報,翁主并未回營,還是繼續搜尋吧。”東方靖玄略有所思道,上一次自己已是被劉心妍誤會了一次,今次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怠慢了,不知道這高傲的齊國翁主一氣之下會跑去哪里了?他不敢再亂想,遂振作精神繼續找尋。
約行進了數里之久,突然后軍傳來士兵的慘叫聲,東方靖玄一凜,大喝道:“怎么回事?”
“有人中箭了,敵軍此處有埋伏,大家快快隱蔽。”梁玉健眼尖,忙大聲呼喊道。
山谷轉瞬間寂靜一片,除了受傷的士卒偶爾發出低吟聲外,再無人聲,東方靖玄見梁玉健巡查回來,急忙問道:“敵人在哪,人數幾何?”
“南面兩里處約有千人,剛才放暗箭的應該是其先遣軍,有五十余人,已被我軍全部格殺。”
“四周地形如何,該從哪邊突圍?”
“此處北靠絕壁,西鄰深淵,東面和南面都是密林。”
“看來是中計了,敵人是故意把我們引進他們的包圍圈中,想一舉圍殲我們,玉健你要設法找人攀上絕壁,去尋求增援,不然我們全都難以生離此地。”
“上將軍,敵人從南面和東面涌上來了,看樣子人數不下兩千。”
“準備迎敵。”
不一時,喊殺聲傳來,敵人蜂擁而至,眾將士扼守高臺,居高臨下,與敵人展開了慘烈的廝殺,敵人雖眾,卻處于仰攻,一時也難以攻上來,只好拼命放箭,在箭矢的掩護下向上慢慢攀爬。
激戰了一個時辰,東方靖玄終是寡不敵眾,敵人已經由東側攻了上來,東方靖玄且戰且退,到了山頂最高處,眾人借著月光見地上躺著數具剛才攀爬峭壁的士卒尸體,身上都有箭矢,個個腦漿橫流,慘不忍睹…
東方靖玄心如刀絞,他心中雪亮,能在此地伏擊自己的人絕對少不了劉章兄弟,沒想到他一時情急竟鉆進了敵人的圈套,還連累了數百個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南軍兄弟,他神色慘淡地看了一眼滿身血跡的梁玉健,慘笑道:“沒想到今日落到如此下場,是我連累了兄弟們,敵人必定是沖著我來的,我準備下山束手就擒,給兄弟們換一條活路,也不枉你們跟了我這么多年了…”
梁玉健一把拽住東方靖玄,勸說道:“上將軍怎可如此糊涂,試想敵人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襲殺上將軍你,又怎會留下我們這些把柄呢?上將軍勿要疑慮,今日有死而已,我等兄弟誓死追隨上將軍。”
東方靖玄渾身一凜,事實卻是如此,他心神略定,陡然間涌起死生不懼的豪氣來,大聲道:“既如此,我等就戰至最后一刻,讓這些小賊見識下我們皇家禁軍的實力。”
眾將士山呼一聲,士氣高昂,與涌上來的敵人短兵相接,戰在一起,半個時辰過去,東方靖玄長劍上的鮮血已經凝固了厚厚的一層,他疲累不堪,身邊的將士只剩下不到十人。
山崖上布滿尸體,血流成河,東方靖玄緩了一口氣,剛要說話,卻見箭如飛蝗,剎那間已剩他和梁玉健兩人站在崖上,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悲壯和無畏之色。
二人正準備拔劍自刎時,遠處響起了洪亮的男音:“東方靖玄,不想見你的妻兒了嗎?”
東方靖玄渾身一怔,見四周突然火把四起,亮若白晝,一人領著數百人走上前來,他身穿甲胄,身材魁梧,體格強健,臉上蒙著黑布。
東方靖玄眼神冷若冰霜,說道:“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還需要遮遮掩掩嗎,東牟侯?”
蒙面人一怔,扯下面巾,果然是劉興居,他失笑道:“終是瞞不過你,可惜,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不然你焉有今日之禍呢?”
“劉章在哪里?讓他來見我。”
“二哥終是心地軟,不忍和你對敵,所以沒有前來…其實十幾天前你就該死在北地郡了,沒想到還是被你識破了。”
“這么說趙諶是你們安排的啦,我和妍兒的誤會也是你們制造的?”
“正是,趙諶只是我家的家奴,我要整治他辦法太多了,而要你和妍兒產生裂痕是要擾亂你的心智,讓你忙中出錯,這不,你這次就在劫難逃了。”
“你們如此處心積慮地設計,真是為了妍兒好嗎?還不是把她當做棋子,故意讓她和塔布托相見,又謠傳她和最厭惡的人結成婚約,在上郡時甚至差點殺了她…”
“怪就怪她迷上你,三番五次的不顧影響和你廝混在一起,被我們發現后嚴加訓斥了還死不悔改,若不是二哥嚴令,我真想殺了她,傷風敗俗的下賤坯子…”
“廢話少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別急,你怎么能這么快就死,好戲還在后頭呢,我保證會讓你大開眼界。”
東方靖玄冷哼一聲,不愿再和他糾纏,一揮右手湛盧劍已搭在脖頸之上,他對梁玉健苦笑道:“為兄先走一步,玉健,我們來世再會,姝兒、孩兒,我對不起你們…”
“東方靖玄,你看這是什么?”劉興居大喊一聲,將一個明晃晃的飾物揮手甩給了東方靖玄。
東方靖玄攤開左手,渾身一顫,坐倒在地,掌中即是自己家傳的那塊寶玉,是自己和呂姝兒的定情之物,呂姝兒一直把它掛在胸前,從未取下過。他顫抖著把寶玉埋在胸前,失聲痛哭起來,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傳遍了整個山野,無人不為之動容…
東方靖玄哭了一陣子,緊咬著銀牙站起身子,“鏘”的一聲,幽光四射的湛盧劍脫鞘而出,閃電般地刺向了數丈外的劉興居,劉興居大吼一聲:“來得好,今日就讓我送你們夫妻地下團聚,做一對生死怨侶。”
兩人在狹窄的空間內戰作一團,東方靖玄生性和善,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殺意,一直以來他都隱忍著,不與劉氏沖突,卻未想到自己的退讓竟換來如此結局,摯愛的妻兒都為此搭上了性命。
他既自責又心痛,湛盧劍舞的水潑不進,劉興居一直自恃力大無窮不遜于其兄劉章,對劉章一直吹捧東方靖玄頗為不屑,今日與他對敵,才知道其中滋味,十余個回合下來,已是落于下風,狼狽不堪。
他從沒見過東方靖玄有如此兇狠的眼神,即使與匈奴人廝殺時也沒有過,正驚懼不安時,東方靖玄的湛盧劍竟生生的斬斷了他的佩劍,劉興居跌坐于地,眼看著東方靖玄的長劍將斬到自己前額時,一聲尖叫劃破了長空,劉心妍的聲音傳來:“夢竹哥,不要啊。”
東方靖玄一頓,劉興居趁機逃了開來,劉心妍白衣飄飄的護在劉興居身前,因見東方靖玄一臉的凄然之色,忙說道:“夢竹哥,只要你答應二哥從此后遠離長安,不再理會朝政,二哥就答應放我們走,是吧,二哥?”
劉章神色復雜地點了點頭,東方靖玄凄笑道:“我本就打算回滎陽后就去吳中隱居,可現在…”他看了看四周橫七豎八躺著的幾百具南軍眾將的尸體,握緊了手中的玉佩,虎目中緩緩溢出清淚,面色凄然道:“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今日我東方靖玄有死而已,也遂了你們的心意,和姝兒在地下相會,再也不理睬這齷齪的人世紛爭了,我太累了,對不起,妍兒,此生我不能娶你了…”
劉心妍嬌軀猛震,不可思議地問道:“姝兒她…她死了嗎?”因見東方靖玄垂頭不語,只是飲泣,她死命抓著劉章的肩膀吼道:“二哥,你不是說只把姝兒幽禁在陽周縣,并未加害麼,怎么會這樣,你說啊,說啊!!”
一旁的劉興居冷笑道:“她若不死,東方靖玄豈能和呂氏劃清干系,再說這樣你和他不正好可以雙宿雙飛了嘛,一石二鳥!”
劉心妍怒罵道:“你胡說什么,我從未想過要害姝兒,二哥,你已經答應過我了,為什么這么做?”
劉章羞愧的不敢看東方靖玄,垂頭不語,東方靖玄冷言道:“妍兒,姝兒北上的事是你告訴他們的?”
“三哥他們說可以助我們一起離開長安遠走他鄉,還說要接她過來好助你早點康復,我一時情急,就跟他說了…”
“那你知道我為何那次會走錯方向去北地郡找你,那是你的好兄長指使趙諶給我指的路,若不是我警覺,恐怕早已葬身那里了。這次若是我沒猜錯,你根本就沒出營帳吧,而我則遂他的意來到了這里…”
“二哥,真是這樣嗎?夢竹哥說的是真的嗎,你說話啊!”
劉興居冷笑道:“是真的,若不是你們吵架失和,東方靖玄又豈會方寸大亂,倉促出營,乖乖地一步步踏入陷阱…”
劉心妍一臉的震驚,看著東方靖玄,似是自言自語道:“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
東方靖玄面容冷峻,說道:“你該明白的,自從我和姝兒大婚后,一切都不一樣了,我和他們之間的矛盾已是劍拔弩張,而我為什么不愿姝兒來這邊,一方面自然是不愿她深入險境,有什么不測;二來則是不想她有孕在身長途跋涉,更讓你看見了心里不適…”
劉心妍一怔,失聲道:“姝兒有身孕了?”
東方靖玄盯著劉章,說道:“是,我沒告訴你這事,是怕你傷心,而你的好兄長沒告訴你這事,卻是怕你心軟,壞了他們的計劃,他們想用姝兒要挾我,可惜沒到那步,我就已鉆進了他們的陷阱里…”
劉心妍臉上表情數變,既懊悔又憤怒,他知道東方靖玄的意思,在他心目中自己和呂姝兒同樣重要,而不是自己所感受到的那樣,東方靖玄還是像以前那樣處處為自己考慮…
“東方兄…”劉章終于開口了,他首次正視著東方靖玄的眼睛,“事已至此,希望老兄節哀順變,和妍兒立刻遠遁吳中,我劉章以劉氏先祖的名義發誓,此生定保你們平安…”
“不勞侯爺費心了,在你殺害姝兒和我孩兒的那一刻起,你就該知道我絕不會獨生的。”東方靖玄轉過臉來,眼神溫柔地注視著劉心妍道:“妍兒,對不起,你對我這么好,我卻一直沒有履行自己的諾言,讓你整天提心吊膽的,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地面對無盡的失望,我不是個好夫君人選,希望你今后能遇到個好人家,好好的過日子,下輩子若能再見的話,我一定會娶你為妻…”
劉心妍淚水決堤而瀉,想沖到東方靖玄跟前,卻被劉興居死死按住了,東方靖玄繼續說道:“姝兒的事你不必自責,你一直都沒有什么壞心眼,更不會想著去害姝兒,我都知道的,到了地下我會跟姝兒解釋,她和孩兒都不會怪你的,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們孩兒的名字叫書彥(姝妍),永別了,妍兒,來世再見吧!”
他略一正衣冠,心如死灰地看了神色復雜的劉章一眼,將湛盧劍擲還到劉章腳下,大笑道:“我東方靖玄此生光明磊落,死又有何懼,哈哈…”言罷眼角瀉下一滴熱淚,朝著劉心妍微微一笑,一縱身便從萬丈懸崖跳了下去…
“夫君,不要啊…”、“東方兄,不要…。”劉心妍和劉章見狀都猛沖了上去,卻無法阻止東方靖玄。
“狀哉,生為人杰,死亦鬼雄,項藉也不過如此,上將軍稍待,梁玉健來也…”
一個閃身,梁玉健也縱身跳了下去,劉章想阻止,卻只是抓住了他的衣角而已…
高臺上死一般的寂靜,劉心妍早已驚懼得昏死過去,劉章心中如掀起滔天巨浪,腦海中不斷閃現著東方靖玄往昔的音容笑貌,他此刻的心情和十幾年前其祖父劉邦得知韓信被誅時簡直如出一轍,既哀且喜,他驚覺自己心中的哀傷之情竟遠超過欣慰,雖然像雕塑一般凝視著黑黢黢的懸崖,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滾下一滴滴淚珠來…這時候一直在遠處呆若木雞的漢軍卻一個個不由自主的拜倒在地,對著深淵叩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