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心叵測
- 大風(fēng)晚歌
- 意軒緲
- 4111字
- 2021-03-30 12:04:26
離正旦日越來越近了,自從那日宮中宴會后,東方靖玄一直試圖找到機(jī)會與劉心妍推心置腹的談一談,得到她的理解,可惜卻始終未能如愿。要麼是宗正劉郢客言辭不善地?fù)踝×俗约旱男攀梗N就是劉心妍以身體不適委婉推脫,東方靖玄心如明鏡,自然知道是他與呂姝兒訂立婚約的事刺激了這位敏感多疑的齊國美女,即便是通過其兄劉章送達(dá)的信棧也都是石沉大海,杳無音訊。奈何眼下他身份特殊,一舉一動都受到劉呂兩家的極大關(guān)注,所以也不便前往,以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這天夜里已近亥時,東方靖玄卻是無法入眠,他心頭一動,換上夜行衣向城南的“清風(fēng)軒”匆匆趕去,九月的深夜寒風(fēng)已經(jīng)有些刺骨的味道,東方靖玄一人走在空蕩蕩地街道里,有種說不出的恐懼和悲涼感覺。
清風(fēng)軒看上去還是那么的典雅華貴,朱漆大門緊緊閉著,宮燈中的火光在風(fēng)中微微搖曳,東方靖玄一凜精神,一個箭步便奔上了墻頭,他注目四望,見四周一片寂靜,遂踏著小步向后院走去,將要穿過長廊時卻聽到有人高聲說話,他循聲聽去,卻是從長廊左側(cè)的偏殿之中傳來劉興居激昂的聲音:“眼下情勢我等絕不能坐視不理,讓小妍掉進(jìn)火坑之中。”
東方靖玄聽聞事關(guān)劉心妍,更是心中一震,悄悄地靠近窗沿,隔著屏風(fēng)看見內(nèi)室中火光通明,有數(shù)人端坐其中,卻是看不清楚容顏。他決定冒險探聽一番,遂依仗著攀爬工具上了屋頂,他輕輕地揭開屋頂?shù)耐咂辞辶俗诶认碌臄?shù)人,上首之人自然是漢室宗正劉郢客,左側(cè)的則是一位身穿王袍、略顯病態(tài)的年輕人,其身側(cè)坐著劉章、劉興居兄弟,右側(cè)的幾位都是王者服侍,為首的是位年約五十的老者,旁邊坐著一位年約三十余歲的人,一臉的悍勇之色,末位的竟是久違的代王劉恒。
“瑯琊王叔對此事怎么看?”劉郢客放下香茗,對右首的老者發(fā)問道。瑯琊王劉澤與漢高帝劉邦的同為一族,是劉家的遠(yuǎn)房子孫,劉澤在高帝時因隨駕征討陳豨有功而封為營陽侯,呂后稱制后,劉澤的門客田生賄賂呂后寵幸的宦官張子卿而最終獲封瑯琊王,可是瑯琊郡卻原是齊國的封地,并且劉澤的夫人也是呂媭的女兒,可算是和呂氏關(guān)系密切的緊,可今日卻和齊國兄弟圍坐一室,不知有何圖謀?
劉郢客見劉澤只是悠哉著撫著長須,并不開言,遂急道:“如今呂氏做大,肆意剪除我劉氏諸王,現(xiàn)又有了東方靖玄此等大將為助力,可謂如虎添翼,叔王是劉氏尊長,在此生死關(guān)頭要為我等做個決斷啊。”
“瑯琊王叔為何一言不發(fā),讓我等枯坐于此?”
“吳王叔,依我看瑯琊王或許早與呂氏暗通款曲了,今日得悉我等計謀,明日便向朝廷告密,好在謀奪幾座城池,獨(dú)霸山東?這不是他一貫的伎倆麼?既如此,我等這就各自逃回封國,厲兵秣馬先討平瑯琊,再西進(jìn)長安,剿滅諸呂。”劉興居目光狠狠的瞪了劉澤一眼,大聲喝道。
劉興居言罷便站起身子,轉(zhuǎn)身欲走,劉章硬是把他按回榻上,劉澤吐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后生小子,別仗著點(diǎn)血勇之氣便大言不慚,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失敗那就是滅族的后果。”
因見劉興居還是氣鼓鼓的模樣,倏地一笑,繼續(xù)道:“就眼下的情況我們拿什么和呂氏斗?漢軍實力遠(yuǎn)在我們諸王之上,又加上東方靖玄、呂辰逸這等大將之才統(tǒng)帥,我們誰勝得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diǎn),那就是呂后,這個女人精通權(quán)謀,當(dāng)年誅韓信、滅彭越都是霹靂雷霆之勢,陰狠果敢絲毫不下于高帝陛下,老夫今日斷言她在位時,我們毫無機(jī)會。”
“王叔說的是啊,呂后的手段確是高明,陳相和周太尉也是這個意思,讓我等隱忍待發(fā)。”劉郢客若有所思的飲了口香茗,苦笑道。
“可如今東方靖玄權(quán)勢日盛,他的封國滎陽扼住了我等西進(jìn)的咽喉之路,有此人坐鎮(zhèn)函谷關(guān)前,我們山東諸侯縱使千軍萬馬也難以撼動啊?”吳王劉濞發(fā)問道。
“是啊,本侯和他共事經(jīng)年,此人智謀、勇略遠(yuǎn)在諸將之上,用兵多變可比肩李牧、韓信,若是和呂姝兒成婚,倒向呂氏,那真是天要亡我大漢。”朱虛侯劉章神色肅穆的感慨道。
“此事或可不必憂慮,所謂事無極致,人無完人。以老夫看來咱們這位鐘靈毓秀的上將軍唯一的死穴就是一個字—情。”
“姜還是老的辣啊,王叔此言真是洞穿七札。東方靖玄此人自幼失怙,被丞相扶持長成,送入皇宮,其最渴望得到的不是權(quán)力,而是情感的慰藉,若我等可利用妍兒做些文章,或許此人可為我劉家所用。”
“大哥所言恐怕難以施行,東方靖玄確是重情重義之人,可卻是不會因私情廢國是的人,若是弄巧成拙的話,就大大不妙了。”
“朱虛侯所言極是,不過就小王看來東方將軍是位正人,他軍紀(jì)嚴(yán)明,秋毫無犯,卻又宅心仁厚,斷斷不會助紂為虐殘害無辜,我等或可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使其為我劉家暗中助力,除掉諸呂。”在一旁一直靜聽的代王劉恒表情復(fù)雜的回了一句,說的劉章一陣慚愧,劉恒明顯有心替東方靖玄回護(hù),而他和東方靖玄出生入死數(shù)年,卻無片言為其辯護(hù)。
“代王此言差矣,嬌妻高位在眼前,誰會不動心?以本王之見,若是東方靖玄冥頑不靈,我們就伺機(jī)除掉他,就像成皋那次一樣。既然無法使其回頭,只好一勞永逸,防患于未然了。”吳王劉濞眼中兇光一閃,惡狠狠地說道。
劉恒聞言渾身一震,吃驚的看著眾人,卻并未開口,房頂?shù)臇|方靖玄猛地打個冷噤,心里泛起陣陣強(qiáng)烈的寒意,想不到自己背負(fù)著扶助漢室的使命,卻如今竟成了漢室宗親的刺殺對象,命運(yùn)真是太過諷刺了。
“什么人?”東方靖玄知道自己剛才一分神行藏已被人發(fā)現(xiàn),猛地一提氣,三步并作兩步一踩,便落在茂密的草垛之中,他略一思量,便向劉心妍的閨房跑去…
不多時,宗正府內(nèi)便火光一片,侍衛(wèi)們呼喊著四處搜尋,如臨大敵一般…
深秋季節(jié),獨(dú)居在宗正府后院的劉心妍此刻正躺在精美的玉榻之上,試圖歇息一下,緩解下連日來倦怠、疲累的精神,數(shù)日來,她趕跑了所有的侍婢,一個人待在這小樓之上,試圖忘卻那個負(fù)心人。可是一閉上眼目,腦海里就全是那個人的身影,忽明忽暗,揮之不去,她的眼眶濕了一遍又一遍,玉頸下的錦裘也染了一大片。
或許是哭累了,她勉力地爬起身子,踱步到窗前,想透透氣。不料窗子甫一打開,便見一個黑影閃電般竄入小閣之內(nèi)。她吃了一驚,剛想呼救,卻被人按住了香唇,她右肘一揮妄圖和來人周旋一番,豈料被三下兩除二地牢牢鎖住了,待放棄反抗要自裁以免受辱時,卻不料來人松開了原本就箍的不緊的手臂,在她耳朵輕聲道:“夫人,是我,我是夢竹…”
劉心妍嬌軀一震,自然是聽出來了來人的身份,怔了片刻忽然大聲叱道:“你走,你走啊,我不想見到你,你這個負(fù)心人,你走啊…”
“快跟我去后面看看,別讓賊人傷了心妍,快…”遠(yuǎn)處傳來劉章渾厚的聲音,東方靖玄精神一凜,他一把抱住情緒激動的呂姝兒,試圖止住她的哭聲,卻見她揮著手臂雨點(diǎn)般的擊打在他胸前,哭叫聲顯得更大了,東方靖玄情急之下只好用嘴霸道地封住了劉心妍的檀口,劉心妍嬌軀一震,“支吾”了幾聲,便倒在他懷內(nèi),玉臂也纏在了他的腰間,兩人正忘我的親吻時,卻聽閣樓外喧嘩聲大起,劉章叩門叫道:“妍兒,你睡了嗎?妍兒?”
二人閃電般地分開,劉心妍穩(wěn)了穩(wěn)心神,示意東方靖玄不要做聲,緩緩地上前打開房門,神色略顯緊張的問道:“二哥,怎么了?”
“剛才有賊人闖入府內(nèi),怕你出事所以來看看你。對了,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呢?”劉章見劉心妍一臉的不安神色,關(guān)切地問道。
“沒什么,我只是又做噩夢了,剛剛驚醒過來,臉色自然差一點(diǎn)…”劉心妍眼神黯淡無光,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
“別哭了,東方他有不得已的苦衷,給他些時間,有的事情他真的很難辦的,妍兒,相信他吧,他真的很愛你的。”劉章心疼地抱著她,小聲在她耳邊說道。
“既然翁主安然無恙,就再去別處看看吧。”劉章放開劉心妍,沖著眾護(hù)衛(wèi)喊道,和劉心妍打個眼色,便和眾護(hù)衛(wèi)退出了小院。
劉心妍聽了劉章的話,心中稍安,對著床榻邊站著的東方靖玄問道:“夢竹哥,你真的有想過會娶我,而不是敷衍或搪塞我嗎?”
東方靖玄走到她的跟前,握住她的柔荑放在自己的心口,說道:“我從沒想過欺騙你,自從在這里和你相會的那一刻起,我就一心一意的對你,從沒有猶豫、后悔過,以前是,現(xiàn)在是,今后也是。”
“你明明是先喜歡我的,為何還會愛上她呢?有人說若是全心全意的愛一個人,就不會愛上另一個了,你認(rèn)為呢?”
東方靖玄被她的話驚得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來。只好將她輕輕地攬入懷內(nèi),劉心妍吐氣如蘭,笑道:“自古便未聽說過那個大英雄只有一個女人的,想不到夢竹哥你也沒法免俗,罷了,我也不計較了,你記得自己說的話便是,若是你他日食言而肥,我劉心妍絕不善罷甘休。”
黑暗中,東方靖玄想起那日劉心妍描述駟鈞時的可怖表情,渾身都微微一顫。劉心妍“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說道:“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哼,以后可別惹我。”
東方靖玄心頭一寒,卻連說不敢。兩人相擁而臥,又溫存了許久,劉心妍終于沉沉睡去。東方靖玄卻是心亂如麻,思索著如何在日后劉呂紛爭的復(fù)雜局面中迎娶劉心妍,卻幾乎毫無可能。
只要自己和呂姝兒成婚,就劉呂兩邊都不是人了,他不同于劉章,有強(qiáng)大的邦國支撐,不可能背反族人,自己若同無根之萍一樣,隨時可以為了利益而改換門庭,正因為如此才會因為呂姝兒而不見容于劉氏宗親及開國重臣,也有可能因為劉心妍而落得個呂氏起疑的結(jié)果,吳王劉濞的話可能最終會是自己的不幸下場。
東方靖玄抱著心愛的人躺了一會兒,雞鳴時分,四周尚是一片漆黑,他留下信棧,悄悄地踱出府門,返回將軍府內(nèi)。
東方靖玄精疲力竭的倒榻就睡,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轉(zhuǎn)。正旦將至,各位諸侯王都已來到京師,人馬眾多,城防治安顯得尤其重要。
東方靖玄位高權(quán)重,身為上將軍已無需負(fù)細(xì)責(zé),但他生性謹(jǐn)慎還是去北軍、宮中先后查看了布防情況,見已掌握宮衛(wèi)的衛(wèi)尉劉章和北軍中尉大將軍呂辰逸都把各種事物安排的井井有條的,他突然有種失落感,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么用了,他和調(diào)任郎中令的夏侯忠在官署內(nèi)閑聊了幾句,便打馬怏怏不樂地返回將軍府。
東方靖玄心不在焉的走在回府的路上,卻突然聽見身后馬蹄聲大作,回過頭去,卻見幾個宮中內(nèi)侍匆匆趕了上來,還呼喊著他的名字,他一勒繩索,靜靜在原地等候。
“上將軍神出鬼沒,讓我等好找。”為首的內(nèi)侍跳下馬來,氣喘吁吁的說道。
東方靖玄見此人生的一副魅惑樣,遂心中不喜,卻未表現(xiàn)出來,跳下馬來淡淡道:“敢問內(nèi)侍大人,有何貴干?”
“小的叫張昇,是陛下身邊的貼身侍從,小的奉陛下旨意傳召上將軍入宮。”
東方靖玄聞言慌忙準(zhǔn)備跪倒接旨,張昇笑著扶助他道:“上將軍不必拘禮,快快隨我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