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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藥用量探源

中藥方藥臨床用量的歷代變化

傅延齡

我的報告將從不同歷史時期方藥臨床用量的特點、基于關于方藥用量臨床變化的一些思考兩個部分進行匯報。
方藥用量臨床特點主要分為4個歷史時期:漢唐時期、宋金元時期、明清民國時期、現當代時期。雖然方藥臨床用量歷史時期的劃分與政權的變更有一定關聯,但主要還是按方藥臨床用量的特點來進行歸分。
第一,漢唐時期的方藥臨床用量特點。
經方有廣義、狹義之分。狹義的經方是指的是張仲景的方劑。眾所周知,經方劑量是千古之謎,其實本身它不是一個謎,只是古人的劑量比現代人大太多,我們不愿意接受它是一兩等于13.8克,或者15.6克的事實。我們希望尋找更小的更接近現代用藥的劑量。因此,宋代至今,諸多醫家對經方劑量單位的量值,尤其是對重量的量值,也就是1斤、1兩的量值在進行考證。考證的結果可達有20多種。例如,東漢時期,1兩被認為相當于1.0克、1.2克、1.6克不同的偏小劑量,也有認為相當于15.39克、15.6克、16.875克的大劑量等不同結論。因此,我們需要對經方量關系研究進行再考證。
張仲景是東漢的一個醫家,他曾經為長沙太守,張仲景的著作里面他所用的劑量單位,度量衡單位,包括長度單位和容量單位,都是用的官制,即政府頒布的標準,因此,重量單位也應為國家頒布的標準。我們眾多專家將文獻重新梳理后,得出的結果是一致的。張仲景時期東漢以前的這個度量衡的重量,是根據文獻和文物在進行實測后得出來的15.6克,或者13.8克、13.9克。我們想用一個反推的方法,什么叫反推的方法呢?就是到了唐代以后,保留到現代的文物更多了,文獻也更加豐富,更加可靠了。唐代已經說明了,一直到宋代都有文獻證明,東漢時期的1兩和宋代的一樣,但唐代的1兩變成了3兩,也就是說唐代有一個大兩大斤,大兩大斤是張仲景時代斤兩的3倍。因此我們用這樣的方法,就是反推過去,我們就能夠看得出來,唐代的1斤660克除3就是220克。我覺得用這樣一個反推的方法也是很可靠的,所以用200克作為東漢時期的1斤的量值應該說是更加準確一些。所以我們確定它是東漢時期的1斤是等于200克,那么1兩等于是13.8克。
《傷寒》、《金匱》兩書不計重復一共有269首方子、214味藥,其中主要的劑量單位還是斤和兩。斤和兩的用量總次數達884次,83.1%的藥味用量是為1兩到4兩間。如果按照1兩等于13.8克,張仲景的處方里面的83%的藥物的用量都是在13.8克到55.2克之間。
張仲景的藥物用量有一個基本的特點,常用1兩、2兩、3兩、4兩,也用5兩、6兩,還有8兩,但9兩、10兩從來不用,然后就一直到會用1斤。
在我們的研究項目中,我們選擇了10味代表性藥物,并對相關文獻進行了統計,例如對《傷寒雜病論》張仲景的用藥頻次、最大量、最小量、平均用量進行統計,其結果一目了然。
以葛根為例,其最大量用量為110.4克,最小量是41.4克,平均用量是63克,最常用的量是55.2克。另選《外臺秘要》中常用的50種藥物為代表,探索《外臺秘要》中藥物用量的規律。我們對50味藥物最大用量、最小量、平均劑量、最常用劑量以及常用劑量范圍進行統計分析。最常用劑量是藥物使用頻次最高的量,常用劑量范圍取25%到75%這個范圍內里面的用量。最終得出的結論為:《外臺秘要》藥物的用量特點跟張仲景《傷寒論》和《金匱要略》的藥物的用量特點是基本一致的。我們把統計的來自《傷寒雜病論》中的常用10味藥在《外臺秘要》的使用情況進行統計,可以看出《外臺秘要》里面一個用藥特點即:較大的常用劑量,較寬的劑量范圍。
對漢唐時期的藥物用量情況可總結為:
1.漢唐時期方藥重量劑量單位主要是用的是兩,量值是13.8克,說明這個量值在漢唐時期維持了700年無變化。
2.魏晉隋唐時期的方藥用量范圍與張仲景的是基本相同的,絕大多數藥物用量也是在1兩到4兩之間。從明清到民國到當代,如果我們用傳統的劑量單位來講的話,中醫的用量也是2~5錢的用量會比較集中,這實際上是對傳統的一個繼承。
3.漢唐時期方藥臨床用量范圍是比較寬泛的。在對50種藥物進行分析時可見,最大用藥量和最小用藥量可相差8到10倍,甚至有的是在30倍以上。
4.宋代以后煮散開始成為主流的劑型。文獻研究顯示,煮散并非是宋代的創造,而是一個古老的、在宋代發揮到極致的一個劑型,即宋代風行的煮散在漢唐時期其實早有應用了。通過文獻研究,煮散盛行的主要原因是,宋代戰亂不斷,交通不便,藥材極為短缺。人們就會考慮如何節省藥材。第二是政府的推行。全國風行,劑量就會有所下降。第三是醫家認為人的體質對藥物的耐受性不同,用藥的安全性受到重視,用藥更加謹慎。第四是醫藥分家。古代的醫家都是自采藥,熟于藥性。醫藥分家后,醫家疏于藥性,不敢妄自遣藥,對待用量會更加謹慎。第五是宋金元時期方藥的藥味數增加,單味藥物的用量則下降了。
第二,接下來我們探討一下宋金元時期方藥臨床用藥特點。
宋金元時期有很特別的劑量特點。中醫臨床方藥用量出現最大的變化就是在宋金元時期。該時期的文獻支持宋金元時期臨床使用的劑型變為煮散為主,從總體上看單味藥物的平均用量與漢唐時期相比是大幅下降了,僅僅為漢唐時期的1/3到1/9,甚至更小。以《太平惠民和劑局方》的麻黃湯為例,麻黃3兩,桂枝2兩,甘草1兩,杏仁70枚。與《傷寒論》中張仲景原著的劑量一樣,但每次服用3錢,換算后僅為12克。可以看出,藥物的用量、藥物的比例,與《傷寒論》是完全一致的,但是每服量僅為《傷寒論》的三分之一。再者,《太平惠民和劑局方》記載的小青龍湯有8味藥物,同樣與張仲景的劑量完全一致。但是同樣也是每服僅僅3錢,也就是說每次小青龍湯僅僅服12克。可以看出,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采取整數四舍五入的話,那么宋代在服小青龍湯時候,每次的服量僅僅有張仲景用量1/8到1/9,這已經完全降了下來。
經過對文獻的仔細研究,會發現其實宋代的劑量并非是陡然下降,或者說并非是全部的大幅度下降。雖然煮散風行,但是現實中仍然存在的另外一種情況,重病并非用煮散。即當時醫家治病遣藥遇重癥時,應依仲景之量。張仲景的1兩僅僅是宋代1/3兩,也就說宋代的1兩是張仲景的3倍。文獻研究顯示,宋代諸多著名醫家并非都是使用煮散,在張仲景時代的大劑量的應用仍然延續,只是由于宋代的文獻在現代很少,導致我們片面地認為宋代的整個劑量是全部下降。其實,宋代還延續了唐代使用大劑量的特點,這一點非常重要。
宋金元四大家的臨床藥物用量可以歸納為兩點:
1.藥物平均用量較漢唐時期有大幅度下降。
2.藥物最常用劑量較漢唐時期也有大幅度下降。
用量范圍是我們特別要關注的一個問題。現代中醫,《藥典》和《中藥學》里的用量范圍都變窄了,這是宋金元以后形成的一個局面。當然我們也看到有些醫家在使用某些藥物時,最大用量實際上比張仲景的用量還要大,這也是值得注意的。比如,通過對部分中藥在宋金元時期用量與張仲景常用劑量的一個比較,我們可以看出,宋金元時期用芍藥,用量約為4克,而張仲景用芍藥則用了14克。曾經,我在看李東垣的書的時候,發現他用量之小難以接受。我常常說,我們現在在思考這個方藥臨床用量變化時,一定要考慮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我們要回歸到張仲景大劑量的時期,那對自宋金元至今一千年來的臨床用量該做如何評價?如果我們認為張仲景的劑量——大劑量——是個好劑量的話,那么宋金元以來的這個小劑量我們如何評價?
以李東垣的補中益氣湯為例,按照張仲景的劑量進行折算,大概總量會到210克,總方劑量為李東垣的20倍。即使用現在醫生常用的劑量進行折算,比如9克或者10克,那總量達到70到90克,這個同樣也是李東垣用量的9倍。
反觀明清民國時期臨床方藥用量,傳統湯劑應用已經逐漸回歸。宋金元時期是大量的散劑,明清的時候煮散代湯較多,但是畢竟人們還是要回想起湯劑的應用。為什么在明清的時期要回歸湯劑,或者散劑的應用出現了什么問題?
第三,與漢唐相比,明清時期方藥臨床用量具有如下的幾個特點。
1.總體平均用量還是比較小,僅僅相當于漢唐時期平均用量1/5到1/4。大多數的藥物采用劑量范圍仍然是縮窄了。
2.部分藥物的用量與漢唐時期的用量持平,甚至超過。比如說,人參在明清民國的時期的用量就超過了張仲景的平均用量,還有黃芪、石膏、地黃。無論是漢唐時期,還是明清時期一直到我們現在的當代,很多藥物都大量使用。
3.明清民國時期多用湯劑,散劑比較少用,比例也變得較少了。
我們選擇50種藥物,統計其在明代的平均劑量。明代最常用的量偏小,用3.7克,也就是1錢。它的劑量分布區間比較窄,但少數的藥物會比較寬,因此我們需要思考為什么有些藥物的使用劑量范圍那么寬,比如石膏、黃芪、地黃?而有些藥物的使用劑量范圍就那么窄?
下面我們看一看清代,以全國各地具有代表性的19家醫家醫案和醫著,選擇了4220首方子為文獻依據,以50種藥物為研究對象,結果得出,50種藥物臨床用量較明代又有所增大了,常用劑量范圍也較明代增大了。以葛根為例,其最常用的劑量是3.73克,使用最多的一個劑量是7.46克,就是2錢。結合現當代方藥臨床用量情況來看,從全國各地選出29位有代表性醫家的醫案(醫著),選擇4114首方子為文獻依據,同樣以這些藥物為研究對象,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50種藥物臨床用量又較之清代和民國又有所增大了。從11家醫院里面的數據也可以看得出來一個特點,不過黃芪的用量范圍比較大一些了。
把不同歷史時期10味藥物的用量進行統計對比,得出其臨床用量的使用范圍,進行比較。仍以葛根為例,在張仲景時期其用量范圍是55.2到66.1克,到唐代的時候用量范圍會變得更加寬泛,就是27.6克到69克,宋代這個時候變窄一點,宋代我們是分湯劑和散劑在進行比較,湯劑的用量范圍是稍微大一點,那么散劑當然就小了,僅僅有3.0克到9.9克。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民國,它的用量是很小的。但現代葛根的用量就很大,這與現在的藥學研究相關;丹參也是如此。現在關于活血化瘀的研究,以及包括用藥安全性的研究結果左右了臨床醫生的用量。
如何看待大劑量與小劑量的問題?我們是這樣看的:仲景的劑量雖然大,但是他的煮法和服法有很多特別之處。譬如我們綜合的各種文獻提出這樣一個數字,就是張仲景煮法的有效成分提取率大概為65%左右。其次,短時間服藥,而不是長期服藥。比如麻黃湯就服一次,一劑一服,不再服第二服。如果一劑汗出,則不更服,因此可以用大劑量。我們還想說一下《藥典》規定的常用量。既然有常用量,也應該有非常規用量,非常規用量也是必要的,這是我們經過3年多研究,吸收了其他研究成果的精華而得出來的一個結論。《藥典》規定的常用劑量,是常規劑量,但對特殊病例的指導意義不大。這一點應該如何去解決,讓特殊的用量合法化,值得我們大家共同思考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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