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小學五年級上學期，學校由于太過破舊要拆了重建，學生們只能分班安排去私人家里上課。五年級的班安排在校長家，離我家之間只隔了一條小河，上課的時候也能看見家里。

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也改變了我的一生。

父親年輕的時候生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還有文化，卻是風流成性，私生活糜爛，村里大姑娘小媳婦很多都喜歡父親，父親也是來者不拒。甚至還有年輕姑娘借機和姐姐做閨蜜來接近父親。開始的時候姐姐還傻不拉嘰的沒察覺，后來才感覺事情不對勁，閨蜜總是趁母親不在家的時候來找她，卻撇下姐姐在一邊，和父親打得火熱。姐姐那時候已經成人了，察覺到閨蜜的意圖，警告她不要打父親的主意，她們倆也為此事鬧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姐姐以為事情過去了，也沒敢告訴母親，不想卻釀成大禍。

那個姑娘不死心，根本沒有輕易放棄，終究還是瞞著所有人偷偷和父親發生了關系，結果有了孩子。紙哪可能包得住火，眼看瞞不住了，那個女人想要父親負責。

家里已經有了四個孩子，母親雖然不討奶奶的喜，但是畢竟已經二十年的夫妻了，姐姐那時候都已經嫁人了，況且那個年代誰會輕易離婚，父親當然是不同意。

女人也是自作自受，當初就不應該違背倫理道德和父親有什么勾搭。見父親不肯負責，一聲不吭就跑去和母親鬧，母親哪里受得了完全崩潰，連精神都開始錯亂了。

唉，母親這一生真的是太坎坷了，跟著父親一天安身日子也沒過，還要經常處理父親在外面惹下的風流債。在這個家苦難的日子過了那么久，有時母親實在受不了奶奶的怨恨，父親的背叛，爺爺的無理取鬧，恨不得一死了之。

小時候我和母親一起睡，她的床下一年四季都放著一瓶農藥，我還嫌那么大氣味臭死了。卻不知道母親好幾次都想帶著我干脆死了算了，她覺得如果她不在了，我在這個家就太可憐了，日子肯定會過得無比凄慘，還不如一起死。

每次在最后時刻母親卻都不忍心讓跟著她一起死。后來母親說她看到我無辜的臉實在下不去這個手，自己去死又放心不下我，只能挨一天算一天，盼著我們都長大了，說不定日子就好過了。

我記得母親在我年少無知的時候，問過我幾次說帶我一起死掉算了，我還傻傻的回答只要是和母親一起那就行，因為母親就是我的全部。直到后來明白了死的含義，我就開始提心吊膽擔心母親真的會死。

這樣痛苦的日子母親過得生不如死，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父親又給母親再來一次毀滅性的打擊，可憐的母親怎么受得了，情緒徹底失控了。

母親那時特別沉迷相信鬼神之說，可能是想借著這些讓父親能夠安分守己。我不能說母親愚昧無知，只能說母親病急亂投醫。母親不但信，自己還請仙姑。

我還記得有人來家里請仙姑。請仙姑事先先準備一簸箕米，一根筷子，把米鋪平在簸箕上。母親口里不知道嘀咕著什么，雙目緊閉突然短暫的暈過去一下，緊接著會有個和母親原本不一樣的聲音，從母親口里發出來問去世人的親人，那個死了的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問明了這些，就說仙姑已經差小鬼去把此人的魂魄從陰間提上來陽世。陽世的親人哭哭啼啼的，問他們去世的親人在陰間過得怎樣，以后是下地獄還是上天堂，有沒有過奈何橋，燒的紙錢冥幣收到沒有，會不會轉世投胎，是投生人道還是畜道，如此這般等等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母親的雙目還是緊閉著，手拿筷子在簸箕上寫著什么，口里還念念有詞。到現在我都沒能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母親人格分離，還是真的有邪靈作祟，或者是裝神弄鬼。

作為母親的女兒我自然是維護母親的，寧愿相信母親是人格分裂，后來也不敢去觸碰這個禁忌向母親問個明白，害怕母親再次回想起受到傷害。

母親精神失常后，父親這個受過教育的人居然還請了村里一幫跳大繩的神棍來家里，日夜做法，煙酒肉食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們。他們說這是母親被鬼怪所附，要繼續驅魔趕鬼，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

這時候姐姐已經出嫁，二哥寄居姨媽家讀書，三哥總是在爺爺奶奶家不回來，家里就剩下我自己和父母親，現在唯一疼愛我的母親變成這樣，我即傷心又害怕。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覺，夜里要起來看母親好幾次，看著母親好好的躺在那里睡覺，我才能稍微安心。

母親還經常胡言亂語，一會說這里有鬼一會又說那里有人要害她，神智稍稍清醒的時候，在廚房切菜切到手流了血，莫名其妙就拿起棍子就把家里家外的瓶瓶罐罐砸個稀爛，還說那些鬼怪在罐子里，偷偷的想要害她，要把它們都趕跑。這樣一頓鬧嚇得我半死。此時最害怕的事是擔心母親會死去，白天去上課整天心神不寧，總盯著家里看，就怕萬一母親出什么事。

家里一團糟，有很多事情不得不要自己做。還記得一次因為家里事情太多等我做好上學卻遲到了，被老師不容分說打了一耳光。老師太不講道理了，他也應該大概知道我家里發生的事，卻連分辨的機會都不給我。我覺得委屈極了，又無處申訴，只能默默的憋著心里。

千盼萬想母親不要有事，卻不能如愿。母親的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了，那天白天家里又請了跳大繩的，母親也瘋瘋癲癲的加入其中，被他們拉去拜土地廟。我擔心不已，一路目隨母親的身影，心里暗自祈求希望母親趕緊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