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接上結,小男孩拿著莫令家接風宴菜譜的紅紙,看了一會,便疊成了紙飛機向空中擲去,這紙飛機借著晚風旋轉的飛向遠方消失在這靜謐的夜空……
清晨,伴隨著上海海關大樓的鐘樓播放的報刻名曲——英國皇家名曲《威斯敏斯特》,黃埔江岸逐步進入了喧囂。
莫令府邸的餐廳內,傭人正在收拾用過的早餐器具;客廳內,家主莫令自清坐在沙發上正看著報紙,其妻朱雨蟬端了杯茶放到茶幾上,此時,莫令自清放下報紙,向妻子會心的笑了下,端起茶杯泯了口茶,拾起報紙繼續看,而后,朱雨蟬也笑盈盈拾起一份報紙走向花園。
“父親,我準備好了。”莫令風穿著當下最流行的西裝已經房間來到了客廳并說到。
莫令自清抬起頭,看看了看他說“好。”便揮手示意讓他先坐下,然后繼續看他的報紙。
莫令風看了看父親手上拿的《民國日報》,又看了看茶幾上擺放的幾版《申報》和《時報》便順勢拿起了最上面的《申報》。這張《申報》是12月15日版的,整版篇幅都是百樂門開幕盛況。其中開幕詞有一段寫道:
“百樂門”的定名,是英文“Paramount”的譯音,諸位知道它的愿意是“至高無上”。
而《申報》之《玻璃地板特寫》又有寫道:
“古有凌波仙子,翩僵作舞,今有百樂門大飯店之琉璃舞場,仿佛似之,良以該場地板,以厚兩寸之晶光玻璃鎖鋪成,下裝電炬,反映玻面,對對情侶,蹈舞其上,半明不減,載光載暗,直是身入廣寒宮中,握手絹娥殿里,神仙之奇趣,曠世之奇觀,蓋已為君享受盡矣。”
看到這里莫令風心里為之一動,臉上露出了歡喜的表情,就在這時其父莫令自清看了一眼他,放下報紙說到:“昨天你表妹章徉也到了上海,晚上你和你妹妹帶她逛逛。”
“好的,儂放心的啦。”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原來是莫令瓊也準備完畢來到客廳,說完便走到莫令風坐的沙發前,并坐在沙發扶手上。
莫令自清看了看女兒,和兒子滿意的說“好!”,然后沖著門口高聲道“小韋,你把管家找來。”
“好的,老爺”門口有人高聲答道。
管家何許人也?莫令府邸管家:姓胡,名厲,字仲理,江南人書香門第。
不一會,管家來了,且看著管家:模樣比莫令自清年長,頭發花白,鼻架金絲眼鏡,身著綢緞制作的長袍,不慌不忙,步態穩健。
“老胡,你今天帶風兒去新行的辦公室去查看下賬務,接管新行。”莫令自清道。
“現在接管會不會……”管家接道。
“老胡大可放下心去,風兒不僅在英國修的是商學,還是你的徒弟呀”莫令自清笑道。
“好的,我這就帶風少爺去。”管家笑著應和道,莫令自清點了點頭,后管家轉過身去面向莫令風說到:“風少爺,我們這就走吧。”
莫令風站起來很高興的答道:“好的,有勞胡叔了”,后與父親示意了下便同管家離去了。
莫令瓊看到莫令風離去就坐到莫令風的位置上同父親調皮的說道:“父親,您今天是如何安排我的去向的?”
“莫急,你姑姑(上海話叫嬢嬢指其妹莫令自迷)托關系在大中華造船機器廠給你安排了個制造監管的職位,她一會(兒)過來便帶你過去。”莫令自清又補充道:“要記住,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做事還需認真對待,學以致用方為上策。”說完莫令自清意味深長看著莫令瓊。
“曉得啦,我這幾年造船專業還是小有心得的。”莫令瓊笑盈盈的說道。
“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莫令自清補充道。
“曉得啦,曉得啦。”莫令使勁點頭,表示非常誠意的聽取勸告。
“你呀……”莫令自清寵溺的語氣搖頭說到。
莫令自清為何對莫令瓊如此囑咐呢?原因有二:其一,在讀書方面,從小莫令瓊讀書淺嘗輒止,看書倒是不少大多屬于“走馬觀花”,有的甚至看看開頭沒有意思就扔掉不看;其二,本來英國留學4年,他們6年才回來,皆因莫令瓊心學習成績不好留級,6年才拿到畢業證書,也就是現在所說的學渣,慶幸的是最后畢業設計驚艷了一下導師。而莫令風從小主動讀書,記憶力超群,有時還喜歡舞文弄墨,典型的才子,而且在莫令瓊留級的兩年里又修了第二學位。不由得讓讀者感嘆:果然不是一個父母是所生……
說著說著,二人聽到莫令自迷到了,如何知曉?那真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感覺。
“哎呦,俊俏小生,你家老爺在嗎?”外帶著一陣挑逗的笑聲從門外傳來。
“在的,姑奶奶,您請!”門口的年輕管事答到。
莫令自迷進了門,且看這莫令自迷,腳上穿著當下最流行的高跟皮鞋,臂挎奢侈名包,身外披了件夸張的皮毛披風,內襯上秀牡丹的翠綠色旗袍,身材豐滿,搖曳而來。她妝容較濃卻不失雅致,看起來比起長兄年可輕許多,而實際比兄長也就小那么五六歲,且其兒女都成家了,但為什么看起來年輕呢?女人嘛,一有閑功夫就把時間花到保養上,所以到了這般年紀還風韻猶存。(卸了妝會怎么樣?作者說沒見過,不知道)
“姑姑好!”按照家族傳統莫令瓊向莫令自迷作揖。
“好好好,西洋留學回來學生還守那么多老規矩作甚?”莫令自迷嘴上這樣說,但看得出莫令瓊這么做還是挺讓她歡喜的。
“哎呀!我的妹妹呀,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呀,我和你侄女正談你帶她去造船廠的事呢”莫令自清笑著起身對其妹說“來來來,這邊坐”。
“原來是兄長你和侄女在想我呀,怪不得我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就這樣莫令自迷邊說邊落座到莫令瓊的對面,她仔細看了看她這位貌美如花的侄女,又道:“兄長真是好福氣,不只有才還有貌,這真真是我們家族成立造船廠的希望呀……”
就這樣,兄妹、姑侄間幾番寒暄后,莫令自迷帶莫令瓊離開莫令府邸往周家嘴島(今復興島)的大中華造船機器廠去了。
此時莫令風所乘坐的車已經駛入了黃浦路(今中山東一路),莫令風感覺熟悉又陌生,租界依舊是那個租界;外灘依舊是那個外灘,沿江而建立的萬國建筑群詮釋的這座城市的遠東地位,江面上或拉著汽笛匆匆來去的客貨船只宣告這座城市的繁榮,路上陸陸續續行駛著的在其他城市少見的高級轎車展現著這座城的奢華……而今,他的眼里又看到了些不同的東西:左看,飄揚著異國國旗的各國洋行門口,不乏有中國人俯首稱臣般的迎接那些高鼻子黃頭發的外國人,那些中國人是如此的卑微,怯懦;右看,喧囂的貨運碼頭不乏有汗流浹背的搬運工人扛著麻袋或步行難穩、或挨著鞭笞。看著看著莫令風不想看了,思緒飛到了九霄云外。
莫令瓊在姑姑的專車并未有多少言語,而其姑姑也借此小咪了一會,汽車就這樣開了一會莫令自迷緩緩睜開眼睛,眼神迷離的問道:“瓊兒可覺得今日這上海較昔日有何不同之處?”
“好像比幾年前繁華了一些”莫令瓊有心無心的答道,因為她這一路看的更多的是為生活而奔波的人們。
“是呀”,莫令自迷想了想,帶著有點擔憂的目光看了看莫令瓊,捎帶戲謔說道;“這里洋行、工廠,碼頭,舞廳、妓院、黑幫等的人數不斷增加,尤其是賣肉的和賣命的更是越來越多,‘空前熱鬧’!”說罷,她不自覺從兜里掏出了香煙盒,取出香煙,可就是坐在前排的保安拿出打火機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又把煙放了回去,因為她想到她的侄女可能不喜歡煙。
莫令瓊閃著幽黑的眸子,似乎在說:“我知道姑姑說的是世風日下是個危險現象,這種情況下要怎么做才能救國救民呢?”
莫令自迷一眼就看出了侄女的心思,莞爾一笑便緩緩的道來:“上面辦事的人,胃口越來越大,當下我們多賺點金條才是當下最靠譜的事(兒)。”
莫令瓊眼睛一轉、眉毛一挑,意會的揚聲道:“曉得啦”。
莫令自迷拍了拍莫令瓊,繼續閉目養神,此時莫令瓊向遠處望去,只見遠處一男瘋子穿著女士和服,袒胸露臂,搔首弄姿,嘴里喊著“我是黃金大陸之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