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沒錢了。

從打我們家那地征收后，我們家就剩個農(nóng)村小院了，我這個沒用的兒子把錢全部敗光后，我媽現(xiàn)在在一個小工廠當保潔。

雖然我開門市給她一些生活費，她全攢了起來給妹妹報假期課了。

妹妹今年高三，報的普通班還一堂課三百，如果是名校老師輔導，如育才實驗這樣的學校老師，一堂課要一千二。

高三是沖刺階段，有多少錢都得砸里頭，這次我住里面，我媽又拿出十萬來給我搭進去，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拿出的錢。

“怎么地啊？”岳父道:“一提你們家你就舍不得?你媽家你知道心疼，我們老兩口就該死唄?”

“行了，別說了，畢竟不是親生的，隔了層肚皮。”岳母搖搖頭:“行了，都說外孫子是狗吃完就走，這話也沒錯。你把錢趕緊還我，孩子我也不給你們老海家?guī)Я耍銗壅艺l找誰吧。”

我胸脯起伏不定，喘了幾口粗氣，告訴自己不能發(fā)火，他們是娟子的父母。

緩了一下，我說:“行，你們等一下，我回家取完錢就還給你們。”

說完我大踏步地走出門去。

心想著就是砸鍋賣鐵也把錢還給他們，上了二樓，打開門，竟聽到哦哦啊啊的聲音，再一抬頭，便看到地上有雙男人的鞋，這鞋絕對不是我的。

我腦袋嗡一下。

強作鎮(zhèn)定，走到臥室門前，手扶在把手上，猶豫了一下。

因為到現(xiàn)在為止，我還是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如果打開門，幻想就全部破滅了。

就在這時，屋內(nèi)的動靜戛然而止，一個男聲傳了出來：“哎，好像有動靜，是不是你家海寧回來了？”

“不能啊，他還有五天呢！”

“出去看看！”

“先把衣服穿上！”

我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做了一個決定。

走進了廚房，拿起菜刀沖了出來，操他么，不過了！

“爸爸！”

剛沖出來，外面的門一開，苗苗走了進來，看到我拿著刀，驚叫了一聲，一臉迷惑。

我愣住，瞬間冷靜了下來，看了一眼臥室門，里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咣當”

菜刀掉落在地上，我摟住女兒，進了她的房間。

進房間后，我給自己點了根煙：“苗苗，你咋回來了？”

“爸爸，我聽到你跟姥姥姥爺說話了，以后我不住他們家了，舞蹈班也不上了，我只要爸爸。”

“爸爸，你在聽么？”女兒見我低頭抽煙沒搭理她，又問了一句。

“……唉。”這個時候，沒顧得上女兒，含糊地答了一句，坐到了她的學習椅上。

在拘留所，娟子不來看我，我為她找了各種理由，這些理由原來都是自欺欺人。

馬勒戈壁！

生意失敗，一直以為家庭是我重新站起來的動力和源泉，現(xiàn)在卻什么也沒有了。

女兒把坐到我腿上，把他的卷紙拿出來給我看：“爸爸，你看，我語文考了一百分，作文也是滿分呀，我們班就兩個同學一百分，就有我一個啊。”

苗苗讓我表揚她，一臉的期待，可是，我全沒聽進去，更沒有看她，我眼睛盯著卷紙，心里卻在思考著一個問題。

為了苗苗，這日子還能不能接著過？

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關(guān)門聲。

再接著一陣腳步聲響，門開了，娟子穿著一件碎花吊帶睡衣跑了進來，看到我后，呆立在門口。

“海寧……我……”

“行了。”我打斷她的話，她面容紅潤，長發(fā)散落，神情慌張。

看到她時，我一下子決定好了。

我把女兒抱到床上，站起來，往外面走，與她擦身而過時，說：“跟我出來一趟。”

來到自己的房間，我開始翻大衣柜，找自己的衣服。

“你干什么？”娟子進了臥室把門關(guān)上。

床上，凌亂不堪，我只有余光掃了一眼就覺得萬分惡心。

“離婚。”

我又上抽屜里把身份證和戶口本找了出來，又在抽屜里拿出五百塊錢。

提著行李箱往外走：“我到樓下等你，快點。”

“海寧……”娟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沒有下次……”

我一把甩開她的胳膊，向屋外走去。

在拘留所呆了三個月，一心盼著積極表現(xiàn)，早點出來，可是，早點出來干什么？

我一心為了這個家而努力，雖然事業(yè)失敗，也為了這個家努力付出，我是個男人，對于頭上一片綠光的事零容忍。

到了樓下，我給自己點根煙，再抬頭看了一眼樓上，發(fā)現(xiàn)苗苗露出個小腦袋看著我。

“爸爸……”

“唉！”

我答應(yīng)一聲后，剛要說話，娟子從樓道里走出來，我看著苗苗道：“等我。”

然后轉(zhuǎn)過身，走到外面叫車。

“海寧，你要跟我離婚，所有的財產(chǎn)你都沒有了，房子是我的名，門市的法人也是我。”

娟子在車上跟我說。

結(jié)婚這么多年她太了解我了，知道我鐵定要做一件事，八頭牛也拉不回來，所以她選擇威脅。

“行。孩子歸你。”

我本來也沒打算要財產(chǎn)，苗苗還要補課，以后需要的錢也會更多，媳婦不管，可孩子不管，說出這樣的話，還是有點不負責的。

果然她說：“孩子歸我沒問題，你每個月要付孩子的撫養(yǎng)費。”

“別不要個臉，我是為了苗苗才凈身出戶的，我不追究你婚內(nèi)出軌，你也別沒完沒了啊？”

娟子臉通一下就紅了，司機通過倒視鏡看了我們一眼。

由于雙方自愿，離婚手續(xù)辦得很順利。

出了民政局，拖著行李箱往前走。

”海寧“娟子叫住了我：”苗苗你別想看。“

我抬頭看她，她穿著一套粉色運動服，梳著一個馬尾辮，看上去不像三十歲，倒像個剛畢業(yè)的大學生。

以前為了這張面容我如此的著迷，現(xiàn)在才知道，不愛一個人，不是日積月累，而是一瞬間的事。

孩子的威脅對我一點用處都沒有，現(xiàn)在我沒有能力撫養(yǎng)她，等我有能力，我一定不惜余力把孩子爭取到手。

此時正是黃云西墜，夕陽西斜，一條長長的影子緩慢地在街道上移動。

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知道走多久，累了，來到一個車站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此時正是下班晚高峰時間，車站處站滿了人，來一輛車，人們就蜂擁而至，擠擠壓壓地搶車。

”往里擠擠啊，后面全是地方，往后走啊，別在門口堵著“

”上不來的坐下一輛吧，后面的車馬上就到了。“

”……“

熙熙攘攘，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人流漸少，天也暗了下來。

我該去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