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灼的身邊騰起大片水汽，瞬間凝結成尖利的冰棱，朝著克萊特的胸口發射過去。“我還以為打頭的得是個高階呢。”

克萊特下意識地用手臂一擋，強烈的痛感從神經末梢炸鞭炮一般蔓延上大腦，他低頭一看，冰棱刺穿了手臂。

這還是冰嗎？？克萊特驚恐地掏向腰間，卻發現薄冰已經凍結了自己的腰部，隔著那層薄薄的冰根本拿不到藥劑。后路被封，他憤怒地敲打著堅冰，在他遠超常人力量的重擊之下，光滑的冰面還是沒有一絲裂痕。

應灼微微瞇眼，手腕一轉，最后一枚冰刃破開空氣，直插向克萊特的心臟部位。

“好歹我以前也是個高階，”應灼扁嘴，又上到下看著上半身倒伏、下半身仍然被困在堅冰里的克萊特。“你打不過我的。”

剛剛站穩的李祀和蕪銀剛好目睹了克萊特的胸膛被刺穿的一幕。李祀立刻就失控了，他憤怒地沖上去試圖把克萊特從那層薄薄的冰膜里解救出來，又不敢直接用唐刀去砍破堅冰，只能背朝著克萊特舉起唐刀。

“你給我出來！”李祀吼起來，“出來！”

致溟從冰墻上一躍而下。敵人現在還沒有顯出身影，而自己這邊已經損失了一個隊員。致溟并沒有經過指揮官訓練，以往也更習慣單體作戰，面對這種經驗缺失的狀況，她不免有些慌張。現在致溟腦子里唯一一個能想到的可行方法，就是讓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全撤，留下她和敵人單拼。

“沒人能憑空造冰。冰從水變來，但我控制不了這么大區域的水汽流動！”蕪銀對致溟喊。

致溟此時正陷在強烈的情緒反噬中。她的自責不合時機地涌了上來。

死了個人，她想，死了個人，就像赤銀死去一樣，他的隊友也再也見不到他了，而這都怪我。如果我不同意和克萊特換位置，他就不會和我們分散，也不會被殺死。

不合時宜的暴怒驟然沖上了致溟的頭腦，仿佛一汪滾燙的噴泉從胸口爆發。我居然在指揮作戰的時候失利，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家伙——她憤恨地譴責著自己，仿佛那是個分離于自己體內的靈魂，正飄蕩在戰局上空俯視著。隱隱約約間，她覺得這樣的自我詰責已經重復了很多次，過分譴責大概是自己唯一的長處吧。

“我詛咒這片空間。”致溟舉起手，盡可能地將自己的情緒場延伸出去，把它們變成自己延伸出去的觸感，觸摸到銹跡，觸摸到廢水，觸摸到金屬外殼。

“再也無法讓水汽暢快地流淌，就像它們的祖先——”

“曾千萬次地在空間里起舞。”應灼低聲地接上了下半句。

是那個小姑娘。

應灼曾在暗部的競技場看過她的第一場比賽。

在那場比賽里，那個叫致溟的姑娘用詛咒凍結了空間內的水汽。當她走后，應灼第一個跑進競技場，在那個小小的圓形空間里嘗試驅動冰雪。

當時她已經考過了高階轉基因人的考核，但卻無法在詛咒領域里隨心所欲地釋放自己引以為傲的液態操控。無論水處在氣態、液態還是固態，以應灼的能力都可以對它們進行隨意操縱。

但在那個圓柱形空間里，在那片被詛咒過的地方，自己卻無法驅動任何帶有鴉神代言人詛咒的水或冰，只能等待詛咒慢慢失效。

后來應灼打聽得到的消息是，致溟還是個中階轉基因人。

應灼也和高輪戰隊的鴉神代言人切磋過。畢竟鴉神代言人的詛咒能力算是操控物質類天賦的天敵，同為高階轉基因人，應灼被壓制——確切來說是被打趴下——她還是勉強服氣的。

唯獨致溟，中階的能力可以杠高階，這丫頭的基因融合度還真好。看她手臂外側的徽章，這丫頭現在已經考過高階了。

雖然應灼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但她也不愿意魯莽出擊。她已經感覺到自己身體周圍變冷，水汽已經在詛咒的作用下開始凝結了。她剛打算悄悄撤退，致溟忽然抬頭看向了應灼的位置。

在剛剛，她向外延伸的情緒場感知到了所有的隊友。致溟感受到在自己頭頂上方，有一個生命體散發著緊張的情緒，那是壇堂；在自己的周圍，李祀的情緒明顯更激烈一些，帶著憤怒和悲痛，仿佛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蕪銀的情緒則和壇堂同樣緊張和無奈。

而致溟也悲傷地感知到，在自己的情緒場的覆蓋下，克萊特的位置上仿佛一個在布料上露出的空洞，透過去什么也看不到。這代表著一個情緒點的消失，意味著這個人已經死亡，不會再產生任何情緒了。

而在李祀的右側，有一個帶著驚疑和害怕的生命體。那個生命體被致溟納入了感知范圍內還渾然不知，而這就是敵人。

抓住時機。致溟睜開雙眼直視李祀右側，那里有大量的廢品堆積，因此造成了視覺上的不可見。如果想要獲得有效的詛咒效果，首先要將詛咒對象在腦海里可視化，然后再進行詛咒內容的操作。如果腦海里沒有確切的對象，相當于粒子炮沒有要打的點，集中的注意力也會浪費大半。

但現在，敵人根本不現身，致溟得不到有效的基本信息，只好朝著那個方向集中精力。

“我詛咒你去死！”她大吼。

一道可視的黑光一閃而過，在致溟和應灼之間仿佛構成了一架橋梁。

一瞬間，應灼感到自己仿佛被罩在了死神當頭扣下的一個碗下，就像孩子們戲弄螞蚱那樣。她有種強烈的預感，自己就要死了。毒蛇的獠牙很快就要刺進自己的皮膚內，鐮刀已經架在自己的脖頸上——

不要，等等——應灼腦海中絕望地閃過最后一個念頭，我還沒有——

幾乎是同時，一架類似人形機器人的東西猛地撲了過來，撞倒了致溟。她的注意力不得不分散出來一部分幫助自己站穩，詛咒還沒有完成釋放。

應灼滾在地上抽搐著，黑氣從各個關節里冒出來，糾纏著他的身體，噬咬血肉的軀體。死亡情緒不斷侵占著應灼，盡管是一個還未完成的四周，但那一瞬間，詛咒讓應灼的大腦切實相信自己就要死了。

同時，致溟感到眼前一片模糊，自己的頭好像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個體，根本沒有法子和身體連接上。她感覺自己好像要倒下去了，不是因為失去意識，而是因為平衡不了身體……

嚴重的噬齡反應讓致溟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連著用了兩個詛咒。

經過三年的磨礪，致溟已經不再像一個新人一樣出現那么大的噬齡反應，只有在使用過度或詛咒程度極其嚴重時才會出現嚴重到神志模糊的噬齡，噬齡期的時間也大大減少。致溟相信自己一會就能恢復過來，但在這段時間內，自己就相當于一個殘廢戰斗力了。

她低下頭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背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眼前混沌的狀況卻沒有改變，致溟不得不一把抓住蕪銀的肩膀幫自己平衡住身體。李祀急忙扶住她，致溟想抬起手再咬一口，卻不確定自己的手有沒有抬起來。

今天可別栽在這兒了，致溟痛苦地想，因為她剛剛聽到了背后成群的腳步聲。

蕪銀轉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她的瞳孔因為驚恐而放大。

后面是成群的傀儡人偶，都有一人高，邁著機械的步伐朝他們走過來。

毋哲趁著傀儡軍給自己提供掩護，飛身躍到應灼旁邊。

黑氣仍然在他的身上翻滾著，欺壓著已經動彈不得的應灼。剛剛那個死咒……

“應灼！”毋哲慌張地小聲叫她，用力搖晃著已經無力的身體。“醒醒！”

應灼輕輕搖搖頭，用最后一絲力氣把冰火法杖火紅的一邊對著致溟她們，火舌噴吐而出。最后一次使用天賦讓她再也無力握住自己的武器。

蕪銀同樣由于詛咒的影響無法發揮轉基因天賦，只好在旁邊盡力保護還處在噬齡期的致溟。李祀和壇堂正在清除傀儡，但兩人一個刀一個槍也有點力不從心，在這里用炸彈也會傷到同伴。越來越多的傀儡從四面八方圍上來，應灼冷眼看著，只是不知道毋哲到底有多少個人偶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