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溟定睛一看，對面僅剩的轉基因人確實……在慢慢消失。他的身體就像水波，慢慢漾散在空氣中，逐漸變得透明。同時，他的口型一直在不斷變化，聲波的大小尖銳也一直在變化。

致溟的腦袋仿佛有尖鉆在四處鉆來鉆去，又暈又疼，看東西也變成了連體三胞胎。她咬緊牙關錘了一拳自己，警戒知夙龍：“他的聲波能干擾大腦。”

知夙龍因為處在厚厚的金屬外殼的保護之中，因此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不管是聲波還是隱形，這些應該都是轉基因天賦。致溟不知道他的混合基因來源于哪個地外種族，但一定不能輕敵。她揉了揉太陽穴，心想這種聲波干擾可能會導致自己沒法好好詛咒。

對方已經完全看不見人影了，致溟根本無法主動攻擊。她警惕起來，渾身緊繃，展開短刀隨時準備攻擊。

短暫的安靜后，致溟感到脖子后面一陣涼風掠過。是那個隱形的轉基因人沖過來了。她迅速扭轉身體，舉起短刀準備刺下去，卻聽見旁邊知夙龍的大叫和機甲的電流滋啦聲。

他剛剛在做假動作？好快的速度！自己跟知夙龍之間可隔著一段距離。致溟迅速向他靠攏，她看見機甲揮動著裝滿槍械的機械手臂，想抓住死死趴在自己背上的對手——

一聲慘叫，狂風散去。

知夙龍在艙內只覺得后邊傳來一陣電流刺啦聲，接著，后背猛地一震，自己與背部機甲斷聯了。還沒等他踉蹌在地，艙內的顯示屏忽然變紅，伴隨著系統機械的警告。“警告，中央電源已被……”

一陣雜音，系統也沒聲了。

知夙龍一拳打在控制臺上。

對面的切了位于機甲脖頸后部的電源！也是，這是星際暗部訓練室的機甲，只要是訓練過機甲的學員都知道，電源啟動鍵在機甲的脖頸后方……

機甲轟然倒地，致溟僵在原地。

她沒想到對方動作這么快。

這次，致溟清晰地看到，空氣中水波蕩漾，仿佛切水游來的鯊魚鰭，朝著自己直直沖過來。

她下意識抬起短刀去擋。接著，膝蓋被猛地踹了一腳，致溟重心不穩，側摔在地。她打了個滾站起來，警惕地環顧四周。

既然是轉基因人的天賦，他不可能永遠都保持著隱身的樣子。只要耗過這段時間——

一陣風從她的腰旁刮過。致溟這次提前感知到攻擊，卻還是沒能接下對方這一招。腰上挨了一拳，有水漬從她的衣服上擴散。

致溟一捻衣服，不是血。

是水！她摸向自己的膝蓋，上面濕漉漉的，手上根本沒有殷紅的痕跡。

在他攻擊自己的時候，會留下水漬。隱身時則會出現酷似水的波紋。

幾乎是瞬間，致溟思考到了破解他隱身的對策。她來不及考慮自己能不能做得到，直接閉上了眼睛。

在虛無的黑暗中，她仿佛神靈一般俯瞰著競技場。她看見自己，一個人站在場地里，旁邊是伏倒在地的知夙龍。而她的敵人，那無論在訓練室、競技場還是戰場都一樣危險的敵人，此時正依靠水汽將他的身體隱藏。

致溟努力調動起自己的情緒。她想起大島原河用膝蓋猛撞她的肋骨，想起“他”將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拋棄在星際暗部——

她的臉上蔓延出黑色的筋絡，進而是扭曲生長的羽毛。致溟張開手臂，短刀清脆地掉落在地。她的雙臂上也已經布滿了細小的獸化羽毛。

“我詛咒這片土地，”致溟閉著眼觀看著自己腦子里的競技場，想象著這片區域里充滿了水汽，人類賴以生存的水汽。“再也無法讓水汽暢快地流淌，就像它們的祖先曾千萬次地在空間里起舞。”

致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看到微觀分子被詛咒抓取，不得不順從地緊湊在一起，接著水汽凝結變成冰晶，這片區域再也沒有生機勃勃的、可以孕育生命的水，只有冰冷的固體，那是水死亡的尸體，或是重生的載體——

致溟感到臉變冷了。

隨之而來的是全身的冰冷感。

她睜開眼。

就在自己面前，她的對手以僵硬的姿勢停滯在原地，周身包裹著一層厚厚的冰晶，讓他動彈不得。他剛剛一直以水汽包裹自己隱匿在空氣中，此時周圍用于隱蔽的水全部凝結，把他像冰糖葫蘆一樣包裹在里面。

致溟一動，發現自己身上也結成了一層薄冰殼，但可以隨著致溟的動作咔咔地脫落開來。

自己詛咒的是這片土地的所有水汽，可不是連自己周圍的水汽都要凝結。

致溟低下頭，發現以自己為中心的一個圓形區域內，競技場的地面上都覆蓋了一層冰晶，在光照下閃閃發光。

知夙龍的機甲也未能幸免，本來是黑灰色的外殼現在已經被鍍上一層閃閃發亮的冰殼。她抬起頭，看見這片圓形區域上方的柱狀空間里，有無數細小的冰晶在折射著人造光源的光線。

以致溟為中心形成的柱狀空間，內部的水汽都被詛咒成為了固體冰。

觀眾席上一片驚嘆。

致溟架起自己對面的轉基因人戰士，像搬一尊雕塑似的，繞開呆滯的裁判，把那個轉基因人戰士放到了場地外。

“好了，”在致溟跑回去找知夙龍的時候還不忘好心提醒裁判一句。“我們贏了。”

在戰斗結束后還有一個小插曲，正當致溟跑回去準備從機甲里撬出知夙龍時，機甲忽然猛然動起來，像個拔節生長的大蔥一樣迅速站起來。

致溟被嚇了一跳。

“還有備用能源。”

知夙龍疑惑地看著裁判吹哨示意對方又一人出局。“打完了嗎？”

“嗯，打完了。”致溟點點頭，“出來吧。”

這一戰打出了名聲。

所有接下來匹配到致溟的隊伍大部分都有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又礙于已經排好的順序不能取消，只好戰戰兢兢地繼續對戰。

沒想到，下幾場胖揍他們的不是致溟，而是知夙龍。

這個因為年齡和在致溟的光環影響下而被大多數人輕視的小男孩，以卓越的機甲駕駛技巧和靈活的身體協調性，還有他恐怖的黏性網追蹤彈作戰。

他往往在開局時趁著對手還在警惕隊友致溟，就發射炮彈裹住對手。這時，那出其不意的時間和層層包裹導致的網膜厚度和黏性會緊緊束縛住那個倒霉鬼的行動。

第一個被裹住的倒霉家伙就會被用作流星錘一般的東西被知夙龍甩著去攻擊另一個對手，這會讓對方不敢攻擊那個流星錘——那可是隊友！接著，兩個人一起被砸出場地。

致溟全程觀摩知夙龍的戰斗方式，她看了下幾場的參賽人員，發現沒有轉基因人，都是普通戰士，索性讓知夙龍提升提升戰斗經驗。

幾場下來，知夙龍已經非常熟悉這種戰斗方式了。十二歲的小孩子總是渾身充滿活力，他打完一天的比賽后還是意猶未盡，嚷嚷著要去訓練室研究新的戰斗方式。致溟自然被他拉著一起去了，也順帶可以互相磨合。

致溟本來就是打架的一把好手，更別提知夙龍還精得不行，在這個為期一個月的賽季，兩個人很快就沖到兩人組排行榜的前十名。

除了在競技場歷練，星際暗部有時會在內部發布獨立任務，大部分都是來自一些私人或小型組織的訂單。無論是個人或是團體都可以接受任務，這相較于必須以團體為單位行動的大型任務——比如上次營救知夙龍——要更自由，而且也可以當做一個額外收入的來源。

赤銀和赤常常結伴去接這些獨立任務，銀則因為單體戰斗力沒達標，沒得到接獨立任務的權限。

致溟則和知夙龍搭伙。在考過高階轉基因人的考核之前，致溟不打算自己一個人出獨立任務，風險度太大。或者說，她惜命。

她得活到找到“他”的那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