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處言林小女郎受勾陳陷害被張道陵在宇宙殿當場捉住,領了十來員中天的侍衛靈官正解往“大德天”厚德宮皇天后土娘娘處待審。張道陵一路風塵仆仆,未敢怠慢翻天過海不知花銷幾多時日才到了大德天境。張道陵親下車架,與值守天門的神君道:“貧道拜見后土娘娘,勞煩將軍通稟。”
神君望了望車架木訥道:“張天師稍等,我即刻通報。”
少時神將回來接張天師及其車架入府。這府園名曰“皇天厚德宮”,宮中正殿三座,樓閣二十一臺,宮殿中央大地上刻有天下九洲、山川河流,又有九座三尺玉臺臺上分置九鼎。這布局,當年后土娘娘授予禹王以鎮壓九洲氣運,夏傳與商、商傳與周,乃至秦破宜陽。
張道陵與神兵一道,問曰:“宮中緣何人煙稀少,上下蕭索?”
神將笑道:“張天師多是一直在來的路上,竟不知下界發生了大事。早有北極中天急令,說是天魔太濁入侵泰山,大戰已觸教九天馳援。于是這宮中府中神兵護衛、大德天守衛都讓北極調去了。”
“不見侍衛,何連下仙丫鬟等也不見了?”張道陵撇撇嘴道。
神將反問道:“天師這身后帶的是什么犯事兒的仙人?可直送到可韓司那兒去受審即可,何必勞煩后土娘娘?”
“神君不知,這小女子看似稚嫩,實則高深莫測,她手中有往故大星君斗姆元君手書,乃是坎宮正神,陷仙劍主。”
“哦?”神君詫異,“真是天道不常,如此小女子竟能承襲坎宮?”
“誰說不是呢。”張道陵搖搖頭。
小話間二人已至“含章殿”階下,初窺中堂張道陵無感昔日輝煌,反感沉沉。“小司張道陵拜見后土娘娘。”
殿中往來二三侍婢,后土娘娘高坐中堂,聲音慈厚,“張天師毋需多禮,且進殿來。”
“臣張道陵拜見娘娘。”張道陵恪守臣禮,來大德天謁見后土娘娘端顯恭敬。
“天師來我住處,有何貴干吶?”
“回稟娘娘。前宇宙殿煉妖壺失竊,臣等有罪,于是設下機警,數日前捉住闖入宇宙殿不軌者,因其身份特殊,故交付娘娘親裁。”
后土一聽特殊,放下手中竹簡,又問張道陵:“是甚么妖魔?”
“也...不算...不確定是甚妖魔。”張道陵道,“回娘娘,正是與雷部聞天尊糾纏不清的那個小女子,她有斗姆元君親付書箋只有請娘娘裁斷。”
“帶上來吧。”
于是張道陵將林墨雪押解上殿,厚土娘娘親下御座細察林女,確是斗姆元君書下的女仙,娘娘道:“既然是坎宮正神,孤也不好專斷,宜宣有司前來共審。”
“娘娘圣明。”張道陵道,“那臣就將此女子交給娘娘了,這將就回北極復旨。”
“張天師難道不稍待二日,旁聽此案嗎?”
“娘娘,方才聽言泰山大戰,臣不敢在此閑居,還要速會北極。”
“嗯。張天師操勞了。”
娘娘將張道陵送至宮門外,又急喚來九宸之一的“采訪真君”、九天司法監正神“保宮玄司大帝”、北極“督天巡查刺使真君”,九天司法監監守侍郎官“糾察真君”等司鑒群神匯集厚德宮,共審林墨雪。
后土娘娘慈悲廣愛,執掌刑法卻多寬省,于天于地多有美譽。既然是林墨雪如此嬌弱的人兒,自然是躲不過娘娘的垂憐的,娘娘先教侍仙將林墨雪帶往客房羈押,若是一般犯法仙人都是要關至天牢的,而后又差人送了粒仙丹,好教重傷的林女恢復元氣。
時至子時,大德天周日長明故無夜色,只是有幾分薄黃,多有黃昏的意景。后土娘娘未有歇息,著了一身暗黃色對襟,倚杖往林女處去了。
門外的神將站得筆直,見后土來皆作禮,后土點頭教左右退下,獨自見林女。
林墨雪本只剩半條命,好在后土的丹藥。見后土來,林女不顧鎖縛連忙行禮道:“下仙見過后土娘娘,謝娘娘所賜仙丹,茍延性命。”
“小女子莫需多禮。”娘娘坐下,自斟了兩杯茶水,“來,你且坐。”
“謝娘娘。”
“小仙子,你且如實告訴我,你往那宇宙殿去做甚?”
林墨雪膩了膩,眼中充滿委屈,喝了半杯茶水后突然對后土說道:“娘娘是勾陳大帝帶我去的,我根本不認識那個地方。”
“勾陳大帝?你且細說。”
“嗯。時間乃是初七,我才從雷神玉樞府出門往南天門去,路中偶遇日耀星君于是搭了一程,在天河口又碰見勾陳大帝,他誆騙我說送我去南天門,下仙未敢疑惑,于是跟他走了。”
“小女子切莫胡言,污蔑四御。”娘娘大驚失色。
“下仙絕不敢胡言。”林墨雪道,“在那金殿中下仙幫勾陳大帝摘下了一朵白蓮,然后大帝察覺異動將我點倒,再然后四大天師和四殿帥就來了。”
“這些...你怎么不和張道陵說呢?”娘娘道。
林墨雪沉默了會兒道:“周天撲朔迷離,就連勾陳大帝這樣的人都會暗施毒手,我實在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后土點點頭道:“確實也,小仙子,你做得很好。”后土站起來嘆氣曰,“勾陳大帝,哎,果然還是勾陳大帝。”
“娘娘也在懷疑他嗎?”
“千寶大會招來太濁,他原本就垢面難清。”后土道,“看來到目前為止你是只告訴了我,對么?”
“是的,娘娘。”
“嗯。”娘娘道,“這是天庭的絕密,無有確鑿證據單憑汝口,難以扳倒根深蒂固的勾陳啊!”
“那,娘娘,那就拿勾陳沒有辦法了嗎?”林墨雪道,“依我看,勾陳行事詭秘,極有可能就是眾仙家口中那個追隨太濁的大護法。”
“嗯。”后土娘娘道,又沉思半會兒,“小仙子,過幾日審你的采訪真君乃是勾陳故交,玄司大帝又多與其親近我怕走漏風聲你且不可胡言亂語。”
林墨雪隨在后土身后言:“下仙謹遵娘娘吩咐,只是不知道過幾日殿前當作何答?”
后土娘娘思索一計道:“過幾日有司審你,你且順從他們若問你諸問題,你且一概緘默全不作答,群仙拿你沒有辦法就會上訴至北極御審,到時候你再在漫天神公面前揭露勾陳之真面目,來個當面對質如何?”
林墨雪一聽,果是個妙計即與娘娘拍合。
娘娘道:“林仙子,孤素聞你與聞天尊緋聞,無論真真假假,總希望像你這般善良美麗的人能得到幸福。”
“謝謝娘娘。”
“早些歇息吧小姑娘。”娘娘道,“無論如何你不可吐露半個字,一切有老身為你承擔。”
次日一月三十一日,晨時初刻,九天司法天神三臺四使率神君二十四位入含章殿開審。后土娘娘端居中央,采訪真君、玄司大帝商鞅居左,刺使真君馮勉、糾察侍郎真君狄仁杰居右;各個神君各行其是,拉開公堂。
“這就是斗姆元君親傳的坎宮正神?”筆錄的小神君沒見過林墨雪,只風聞過她和聞仲的二三事。
“倒是多漂亮,怪不得普化天尊都神魂顛倒吶。”
“也虧得有斗姆元君的遺詔,否則哪需得這么大架勢?”一司君道。
“汝等在說甚么?”糾察真君瞪了小司一眼。
采訪真君與后土娘娘相顧一眼,玄司大帝又與采訪真君相顧一眼。玄司大帝醒木一拍,“堂下小仙,報上姓名、職司,所犯何事?”
一片肅靜。
“堂下罪仙報上汝姓名、道號、職司!”
林女牢記囑托,絕對閉口。
四位使君八目相對,糾察真君再幫玄司大帝喝道:“堂下罪仙,快快報上汝姓名、道號、職司等具細!”
“算了算了。”玄司大帝擺擺手,教事先了解了些許情況,記錄了文案的小司報來。
“啟稟娘娘、帝君。”小司翻開文錄道,“姓林,名墨雪。渡劫飛升,年不滿兩百,當前職司廣寒宮浣衣局;罪名是闖宇宙殿盜竊神器。”
“嗯。小仙,官家所言屬實否?有偏差否?”玄司大帝問道。
林女不作答,低著頭。
采訪真君搖頭道:“聞仲就喜歡這種愣女子嗎?”
玄司大帝又拍堂道:“豈有此理,汝默不做答就可以蒙混過關嗎?”
“你到底說你不說話?”
又待了須臾。
“大帝?”糾察真君對玄司大帝道,他兩兄弟甚么樣的犯人沒見過?
“嗯。”
糾察真君道:“來人,用刑。”
“不可。”聽聞用刑,后土連忙制止。
糾察真君道:“娘娘,遇潑皮難纏之徒用刑乃在法理之中。”
后土道:“我知曉。但此女是坎宮正神,級在帝君之上,不可擅加刑具。”
“啟稟娘娘。”刺使天君道,“此女雖有斗姆元君傳位文書,但未經北極批復,尚無級位。”
“然也。”玄司大帝道,“如此,可用刑。”
玄司大帝喚來打手,先行杖責一百。這杖是鐵梨黑木奇硬無比、掄杖的是健猛武夫不會絲毫手軟。眼看一下下行刑,林墨雪仍舊咬緊牙關,她知道只要自己挺到了北極,就能控告勾陳就能見到聞仲。一百下廷杖過后,林女后背早已血肉模糊,在場神君多有不忍,奉勸林墨雪多少說一點什么。
“你到底說不說?你去宇宙殿干什么?煉妖壺是不是你偷的?”糾察真君不管林墨雪傷勢,只顧逼問。
采訪真君勸道:“堂下小仙,汝寧死緘口,若有隱情大可說來呀?”
林女依舊一言不發,這惹得玄司大帝大怒,“來人,用雷鞭。”
“哼!看你招架得住幾下!”
雷鞭是雷部為九天司法監定制刑具,其威力打在肉身,形神具痛,每一下都會留下焦黑的疤痕。
刑人遂即拿出雷鞭,見帝君眼色狠狠鞭笞。
“不可認罪,不可吐露實情。”林女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重復,她受過太多傷害多一次不多。雷鞭一次裂十八寸長傷口,每一道傷口都像一道道溝壑,血與肉與破碎的絲綢絞在一起,滿布在林墨雪后背。
“夠了!”打到第七下,后土娘娘開口了,“夠了。”
采訪真君道:“一百廷杖、七下雷鞭,就算是啞巴也該開口叫疼了。”
刺使真君道:“聞此女子奇異,今日一見果不其然,難怪能教紫微大帝稱奇。”
“到此為止吧。”后土娘娘道。
“嗯。”四位使君同起身拜。
四使合議,有司文錄,蓋章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