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雨,次日碧空如洗,空氣格外清新。
花小貍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一睜眼看到桌上缺了個口的瓷罐里插著一束鳶尾花,花瓣上尤滾動著水珠,淡淡的香氣飄入鼻尖,她彎眸一笑,穿好衣服套上小鹿靴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里,幾只毛茸茸的小雞正在追逐嬉戲,蘇云瑾拿了些玉米碴正蹲在地上喂雞,一只鵝黃色小雞仔跳進了他的掌心,蘇云瑾輕撫著它的絨毛,唇角漾起一抹淺笑。
這一幕竟給了花小貍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她恍惚想著,若是她和眼前這人只是一對尋常夫妻,過著這般恬淡的田園生活,再生個可愛的……
剛剛想到這兒,蘇云瑾猝然回頭,看到花小貍后神情微有些別扭,背著手將小雞仔扔在了地上,花小貍的白日夢也戛然而止,徑自去廚房看了看,鍋里溫著一碗雞湯。
哪來的雞?花小貍四處一掃,在柴垛旁發現了一地雞毛,再看了眼雞窩和柵欄,茹娘家最肥的那只老母雞消失無蹤,她端起碗喝了口雞湯,滿臉同情的看著地上嘰嘰亂叫的小雞仔,語氣略帶了幾分譴責道,“你殺了它們的娘?”
蘇云瑾嘴角一抽,淡淡道,“那只老母雞三天才下一個蛋,又懶又饞,既已孵出了小雞,它也沒什么用處了!”
花小貍眉心一跳,總覺得那人話里有話,似在暗諷自己,又懶又饞,說的可不就是她么?莫非他對她還存有殺心?
蘇云瑾一眼就看出她在胡思亂想,心中不由好笑,一只雞她也能聯想到自己身上,這個女人,真是蠢得可愛!
花小貍越想越不放心,她已經坦白告訴他自己是被老皇帝要挾的,卻不知道蘇云瑾心里作何想,這些天他要殺她輕而易舉,見他并未動手,對她還算不錯,她也就放松了防備,可現在看來,他不殺她,顯然是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
一旦毫無用處,他一定會像殺老母雞一樣手起刀落。
花小貍縮了縮脖子,試探問道,“我們……何時離開?你打算……去哪兒?”
“再等幾日,回上京!”
花小貍嗤笑一聲,果然,若是回上京,他自然要安全無虞的把她也帶回去,可若是要去南燕,她就是個毫無用處的拖油瓶了。
看來,回去以后要重新計劃一番了。
心雖這么想,夜里花小貍睡著之后再度滾進了蘇云瑾懷里,抱著人家的腰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日黃昏時分,茹娘和老黑回來了,零零碎碎買了不少東西,茹娘將一雙繡鞋和一包桂花糕遞給花小貍,笑道,“這是你相公特意囑咐我買的,他可真疼你??!”
花小貍試了下鞋子,發現不大不小剛剛好,她眼神復雜地看了蘇云瑾一眼,抱著糕點進了屋。
男人心,海底針啊……
這幾日他事事順著她,任勞任怨,對她這么好,是想等養肥了再宰殺么?
蘇云瑾跟了進來,見她坐在床上抱著糕點發呆,輕咳一聲微有些別扭道,“怎么,不合口味?”
花小貍回過神來,望著他清雋如畫的眉眼,和頰上略帶羞赧的薄紅,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她心思轉了幾轉,起身時已換了副笑臉,在蘇云瑾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跑過去抱住了他,笑嘻嘻道,“夫君,你對我真好!”
蘇云瑾聞言臉色更紅了幾分,神色惶惶如不懂情事的青澀少年,自那夜毒發時她用手幫他有過肌膚相親之后,他自覺兩人的關系就近了許多,在他心里,除了花小貍,大概再也沒有一個女子能與他那般親近了!
伸手摟住她,正待開口,卻聽她接著道,“明日我們就離開吧?”
蘇云瑾一怔,他沿路留下了記號,冥大冥二最遲這兩日就能找來,明日離開未嘗不可,可他私心里竟希望多待幾日,與她住在這深山的日子是他此生最平靜的日子,一旦離開,這樣的平靜,怕是再不會有了!
花小貍翹起腦袋看著他,見他眸光微閃久久不語,似是還在猶豫,便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語聲嬌軟勾人,“這山里我住不習慣,早點回去好不好嘛?”
蘇云瑾俊臉再度飛紅,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被她嬌嗔的眼神盯得招架不住,很快點了頭。
翌日一早,兩人便向茹娘和老黑辭行,離開之前花小貍神色微有些低落,望著木屋怔忪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蘇云瑾不由納悶,她明明不舍,為何不愿多住幾日?
花小貍自是不會告訴他,再這么與世隔絕朝夕相處下去,她怕自己會對他生出感情,前世她雖談過很多次戀愛,卻從未真正動過心,可即使動心,她也不希望那個人是蘇云瑾。
花小貍不知道的是,當你害怕會對一個人生情的時候,其實已經動了心!
她背了個小包袱,里面裝著小鹿靴和蘇云瑾幫她改的衣裙,兩人徒步走了半個時辰,花小貍體力已到極限,哼唧著爬上了蘇云瑾的背懶懶睡去,邱蓮衣騎著馬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橘紅的霞光中,男子身姿挺拔,穩穩背著嬌小的女子行走在山洼間,唇角似掛了抹淺笑,兩人的影子幾乎融為一體,在霞光中拖得很長。
她只覺眼睛被刺了一下,但看到他安然無恙,一直繃緊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翻身下馬快步迎了上去。
“云瑾,終于找到你了!”
蘇云瑾抬頭看著她,眼中并無意外,淡淡點了點頭,慢了一步的冥大冥二也騎馬趕來,飛身落在蘇云瑾面前,跪在地上請罪。
“屬下來遲,請殿下責罰!”
兩人那日受了重傷,養了幾日才能下地,之后便馬不停蹄尋了過來,怪只怪蘇云瑾故意將記號做的太隱秘,害得他們一番好找,才耽誤了幾日。
“無妨,你二人共乘一匹!”蘇云瑾說完就將花小貍抱上馬背,自己翻身坐在了后面。
冥大心說自己可以用跑的,哪怕飛的也行,可兩個大男人共乘一匹是不是有點辣眼睛,可是主子的人他們素來不敢反駁,于是硬著頭皮上了馬,冥二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完全沒多想就坐在了冥大身后,可憐了那匹馬兒,被兩人壓得一個趔趄,冥二怕摔,立刻抱住了冥大的腰,身子還往前蹭了蹭,冥大瞬間黑了臉,強忍著才沒把他扔下去。
花小貍被放上馬背的時候就醒了,看到已恢復女裝打扮的邱蓮衣意外之余也著實驚艷了一下,轉過臉看到別別扭扭共騎一匹馬的冥大冥二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邱蓮衣神色冷清,看也沒看花小貍,沖蘇云瑾道,“你我共用一匹吧,你一向不喜旁的女子近身,這兒不是上京,不必委屈自己!”
花小貍瞪大了眼睛,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那位大姐要不要這么直白,當她是死的嗎?她的言外之外莫不是只有她才能近蘇云瑾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