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棵楓樹綿延開來,組成一望無際的綠色,這里云霧還是很濃很厚,綠色、白色組成一幅漂亮的畫兒。
可是,山上的人卻無心欣賞這一份美麗。
房檐之下,伍小武充滿擔憂的眼睛看著屋內頹坐的人,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慘白一片,精神全無,活生生是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
三日了,整整三日來倪容便這般坐著不吃不喝的。伍小武也沒有閑著,他每日都去斷崖之下搜尋云蘇,他希望有奇跡的發生,最不濟能找到他尸身入土為安也是好的。可是除了滔滔江水,便一點痕跡都沒有。奔騰咆哮的江水帶走一切,卻帶不走活著人的痛苦。
倪容也等待著奇跡的發生,每一次小武無功而返,她的臉就白上一分。
他能做什么呢?
他除了這樣看著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因為他非常清楚這種失去最重要之人的痛苦,那是一種只有自己能懂的痛苦。
她或許需要的是發泄,可惜自己不是可以令她心靈決堤的人。
不需要任何的提示,伍小武就想到了阿瑾,現在她是倪容在這世上唯一親人,如果這會她能在應該會好很多。
“云哥哥”
“容姐姐”
遠處楓林中忽有呼聲,伍小武苦笑搖頭,心想是幻覺了嗎?阿瑾隨龔山月這會不知身在何方,又怎會知這里發生的一切?
他也慶幸龔山月將阿瑾帶走,江湖這個地方還是莫要踏入的好,平平淡淡的生活一輩子才最好不過了!
“云哥哥…”
“容姐姐…”
這次的呼喊又近了幾分,也更真切幾分,伍小武猛然間回頭,便看到那粉色身影奔跑而來。
纖細的身體,焦急、慌張的小臉,她仿佛一陣微風,就那樣吹了進來。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已站在伍小武面前,哽咽道:“小武哥哥,云哥他……他在哪里!”
她就真真實實的站在自己眼前,原來這不是幻覺!
只是阿瑾的話令他自責無比,不敢直視那雙急切的眼睛,只能偏頭看向屋內的倪容。隨著他的視線,阿瑾很容易就發現失魂落魄的容姐姐!
阿瑾只覺得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她現在已然明白,傳聞不是假的,她們姐妹終于還是失去了最親近的人。
她再顧不得小武,沖進去與倪容抱在一起。感受著這溫暖的身體,倪容終于忍不住,二女相擁而泣。
伍小武不忍在看,別過頭來看向園子里,秋天還未到,他卻覺得這滿園楓葉紅的過分。
“生離死別,本就是人生常態,看開些就好了!”龔山月面色疲憊,慢悠悠的說道。看來這一路奔波,已令這位老人精疲力盡。只是他心中又何嘗不替云蘇感到惋惜,就如同他當年對那對夫婦一樣的惋惜。
伍小武嘆道:“前輩說的是,只是對于她們來說未免太殘酷了些!”
龔山月道:“這又有什么辦法呢?江湖兒女從來躲不過這些個恩恩怨怨。”
“容姐姐…容姐姐……你醒醒!”
伍小武與龔山月一聽到喊聲,立馬沖了進去。只見倪容已然昏迷不醒,阿瑾關心之余早已方寸大亂。
龔山月連忙道:“徒兒莫慌為師在這里,把你姐姐扶起來。”
阿瑾聽到師父的聲音,勉強鎮定下來,將倪容虛弱的身子扶起讓她靠于倚背之上,看著那張蒼白且又憔悴的臉,阿瑾忍不住悲從心中來。只是她也明白,眼下萬萬不是傷心的時候,她的容姐姐還需照顧。
龔山月兩根手指已搭上倪容脈搏,場間二人都不敢出聲,靜靜的等待著。
只是隨意的一搭之后,龔山月立馬松手,厚厚的手掌忍不住拍了幾下那圓滾滾的肚皮。阿瑾知道每當師父得意或者心情失落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就這般,眼下這情況只會是后者。
她強自鎮定道:“師父容姐姐如何?不管她需要什么藥,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為姐姐取來!”
所謂關心責亂,伍小武覺得倪容現在這情況只怕未必是病痛。他道:“或許不一定是要用藥。”
龔山月贊賞的看了這青年一眼,他只覺得這年輕人好像不管什么時候都冷靜的可怕。他連連嘆氣道:“你說的不錯,這丫頭的情況非藥石能靈阿!”
阿瑾也想到了什么情況,難以置信的道:“師父你的意思是容姐姐她?”話到嘴邊她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只覺得老天好不公平,為何要讓好人受這樣的罪。
龔山月道:“不錯,她現在的情況正如你猜的那樣。造成如今的局面其一是悲傷過度,其二是她已心存死志。這是心病,當然非藥石可醫!”
阿瑾“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求道:“師父你醫術高明,一定有辦法可以救容姐姐的。”
看她如此這般,伍小武的心就像被劍刺一樣痛,想要伸手去扶,卻又硬生生忍住了。
龔山月將徒兒扶起,輕聲安慰道:“傻孩子,你容姐姐同樣是為師故人的后人,哪有不救之理,你且寬心。”
“不過啊,心病還需心藥醫,如果她自己不振作,那為師的也是沒辦法的。”
阿瑾顫聲道:“弟子明白。”
龔山月點點道:“她的身子骨很虛弱,看看這莊園里有沒有活氣補血的藥材,找來煎給她喝下!”
伍小武道:“我在這園子里呆了幾天,比較熟悉,我去好了!”
阿瑾感激道:“那就有勞小武哥哥。”
伍小武走后,在龔山月的指點下由阿瑾為倪容行針過氣,當晚又服下搜尋來的藥材,臉色已好轉許多。這讓阿瑾提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她已經失去哥哥,可不想再失去這個姐姐。
龔山月畢竟上了年歲,飯后便在偏廳尋了屋子睡下。阿瑾一直守在姐姐的床邊,寸步不離,伍小武有意讓她去休息,卻怎么也拗不過這個看似恬靜,實則掘強的丫頭。
在那么一順間他也變得渴望這種親情,這種溫暖。但也僅僅是渴望,他卻不敢擁有,因為他害怕失去。
翌日清晨,今日的天空格外的藍,陽光照在身上暖陽陽的,令人心中舒爽。
倪容還未醒轉,不過伍小武相信在阿瑾的照顧與陪伴之下她一定會早日好轉。
他已經到了該走的時候!
“你要走!”一棵枝葉茂盛的楓樹下,阿瑾難以置信的開口問道。
伍小武道:“還有些事情等著我去做!”
阿瑾難過的低下頭,失落道:“小武哥哥你是有大抱負的人,那么我就祝你一路平安!”
伍小武解下腰上的瑤光遞了出去,道:“這是把好劍,不該放在我這里埋沒了它,還望你收回!”其實他只是怕自己有去無回,這把劍落入別人手中,故才這般說。
果然,阿瑾很生氣的將他舉起的手一把拍下,瞪著他道:“放在我這里豈非更讓它蒙塵,再說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伍小武握劍的手不禁用力,將自己萌生出的念頭又強行壓下,他知道諾言這種東西不能隨意許諾,尤其是他這種孤魂野鬼。
他道:“告訴你姐姐,我對云蘇的承諾永遠都在,只要她需要的時候,我就會出現。”
他就這樣走了,走的無比堅定。
楓樹下,阿瑾已淚如雨下,念而不得,卻又有何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