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做了個請的姿勢，趙與莒見狀當先往前行去。

李達想要跟上被趙與莒扭身攔住，他隨即看著張林道：

“本王與張安撫在青州城墻上走一走，難道還會有什么危險嗎？”

張林聞言連忙躬身道：“請殿下放心，某保證殿下在青州絕無危險。”

趙與莒聞言輕輕頷首，扭身自顧自地向前走去，張林趕緊招呼手下親兵跟上保護，隨即自己也跟了上去。

“張安撫，你最先是起義軍出身，之后被金國招安做了金國的元帥，再又投我大宋當了安撫使，現下投降了蒙古，不知蒙古人給你封了什么官啊？”

張林聞言心中咯噔一聲，沂王這是對自己的三姓家奴行為感到不滿了，面上惶恐之色閃過，連忙躬身抱拳到底，沉默不語。

趙與莒見狀扶起他道：“張安撫不必多想，小王純粹就是好奇，并無它意。”

見趙與莒臉色誠懇，態度和藹，張林稍稍放下心來，猶豫片刻后道：

“回殿下，蒙古大汗鐵木真封某為山東行尚書省，知益都（青州）、濟南府。”

趙與莒聞言輕笑一聲，“鐵木真也蠻小氣的嘛，對待張大帥這樣的人才，也沒比我大宋封賞更高嘛。”

張林喏喏不語，趙與莒接著問道：“對如今局勢情形，張安撫何以教我？”

張林聞言沉吟片刻后，心中拿捏不定沂王何意，略帶審視地打量了一下趙與莒，試探道：

“李全駐軍在海州，我等內部不穩，北邊有史天澤在邢州，西邊有蒙古綱在東平，不知殿下此次渡淮河意欲何為？”

趙與莒聞言喟然一嘆道：

“小王本想著一戰而定京東路，但還是想簡單了，昨天史相公的撤兵金牌一連五道發到了沂州，又嚴厲斥責小王擅啟邊釁，嚴令南歸。”

他搖了搖頭，隨即振奮精神，目光灼灼地看著張林道：

“史相公的話，小王不能不聽，但就這么撤回去，我也是不愿意的，張安撫可知小王心意？”

張林聞言心下一凜，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趙與莒的潛臺詞，看來沂王這是不想放過李全了。

“殿下，河北彭義斌現駐扎在德州，此人與我交好且忠心可用，還請沂王手書一封，由下官來說服他南下相助。”

趙與莒聞言心下一喜，張林這一番話完全是站在宋臣的立場來說的，看來他反正之意已經確定，還愿意親自去說服彭義斌這個在河北和蒙古人硬剛的猛將，能有這等收獲已遠超趙與莒預期。

這般想著，趙與莒輕輕頷首勉勵了張林幾句，又連連保證絕不追究他的罪責，張林聞言自是喜不自勝。

隨即趙與莒將話題換成了輕松一些的，兩人一路談笑著回到了城頭。

此時城頭忠義軍眾將領已聚集在了一起，也聽聞了城門部將講述了剛才發生的事，看見自家大帥和一個年輕的華服青年談笑風生地走回，心中都知道這青年便是大宋的那位沂王殿下了。

看這等情形，想必大帥反正之心已明，眾將有喜有憂，齊力達最先沉不住氣，朗聲打斷趙與莒和張林的談笑。

“敢問沂王，俺們若是重歸大宋，北邊的蒙古人、西邊的金人、南邊還要防備李全那鳥廝，俺們咋頂得住？”

齊力達一開口，其余眾將也都議論紛紛起來，蓋因宋廷勢力限制在淮河以南。

對于張林他們而言，投降金人，西方無憂，投降蒙古，北方無憂，但投降大宋，南方李全該憂還是得憂，除了占據著漢家大義和能收到兩淮的后勤補給外，再無任何好處。

張林聽見齊力達的話臉色就是一沉，剛要訓斥，被趙與莒抬手止住。

上下打量了一下齊力達，趙與莒淡淡開口道：

“本王若說可以幫爾等解決李全威脅呢？”眾將聞言，喧鬧聲漸小，趙與莒頓了頓繼續道：

“不僅如此，本王此次回京便要行那奪嫡之事。”他言辭鑿鑿，聲音清朗，當著眾人的面首次將自己心中的野望講出。

不光忠義軍眾將和張林被驚的啞口無言，李達更是一臉激動，四娘子則是檀口微張，半天沒從趙與莒的話中反應過來。

趙與莒也不在意眾人反應，自顧自地說道：“爾等現在是向蒙古漢地元帥木華黎投降，現下有向大宋未來官家反正，爾等細細琢磨吧。”

說罷招呼李達和楊妙真便要再入吊籃下城墻而去。

那齊力達反應過來，親自第一個抓住吊籃繩索，一臉熱切討好的笑容，看著趙與莒道：“俺來送沂王出城。”

趙與莒見狀哈哈一笑，拍了拍齊力達的肩膀道：“識時務者為俊杰啊。”

沖著城頭眾將拱手道別，眾將包括張林連忙都躬身到底，十分恭敬地道：“恭送沂王。”

轉瞬間三騎向來路飛奔而回，城頭上張林看著遠去的三人沉默不語。

一旁的齊達利訕訕道：“大帥，俺覺得沂王殿下說得有理，他要真能幫俺們解決了李全那廝，反正歸宋也無妨嘛。”

他咽了口吐沫，繼續道：

“那木華黎也就是蒙古駐漢地的大帥，蒙古綱在金國也就是山東路統軍，還老對咱們兄弟頤指氣使的，沂王今天有膽子孤身來見咱們，膽量過人。面子也給的足足的，日后若真有可能成大宋官家，咱不投靠他，那不是傻子嘛。”

其余眾將聞言紛紛點頭稱是，張林瞥了一眼齊力達，似笑非笑地說道：”怎么？不嫌南人婆媽了？“

齊力達聞言尷尬地撓了撓頭，憨笑道：“若大宋官家是沂王這等敢孤身入敵營的人，想來南人也不會再婆婆媽媽的。”

張林聽見這話，眼中精光一閃，若有所思一般，沉默著沒再開口。

此時眾人站在青州城頭，遠處的朝陽初露猙獰，從遠處地平線盡頭緩慢地爬升起來。

城外的原野披上一抹火紅之色，在晨霧的反射中，這大好河山顯得朦朧夢幻。

張林看著趙與莒三人策馬迎著朝陽奔馳，身影漸遠，想著剛才齊力達的話，沉默半晌后，輕聲感慨道：“或許真有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