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光孩子的頭發,用漿糊貼在木頭人的腦袋上。再用毛筆畫上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給木頭人穿上孩子的衣褲、戴上帽子、著好鞋襪。
就如同對待夭折的孩子一樣,封好棺材,選好吉穴,擇良辰吉日下葬。只不過墓碑也是一塊生杉樹板子,上面用朱砂寫著孩子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日時。
木頭人在吉穴里吸收日月精華和靈氣,就能保護本主遇難呈祥、逢兇化吉,借以延年益壽。有的吉穴甚至能讓本主貌美如花!當然,這僅僅是傳說而已。
如果這孩子闖過12歲這一關,下一關就是她24歲那一年。千萬不能讓她懷孕,否則一定會難產而死……
當時我年紀小,故事沒聽完就睡著了,可惜了!
干媽家右鄰的小兒子,和我四哥同年同月出生,兩個人從小到大玩得最是要好。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是同桌,初中起住校又睡上下鋪。
這個哥哥同我四哥同進同出,如同雙胞胎一般。我小時候總是分不出哪個是我四哥,哪個是“老兔子”哥哥。他們兩人也不在意,叫對對答應,叫錯錯答應。
干媽家的左鄰,年輕人到外省打工去了,只留下兩個老人家看屋,兒子兒媳和孫子孫女們要到過年才回來。
干媽村里有一戶人家,養有一頭水牯牛和一頭母黃牛。水牯牛用來耕田和拉車,黃牛每年下一頭牛崽也值不少錢。村里人個個都講他們家打得一手好算盤。
那家的女主人,一看到我母親帶我到了干媽家,丟下活計就跟來坐著,看看她倆聊些什么。
有好幾次,她試探著說想要打一個“撐夾角”,同你們兩位對親家。干媽總是笑而不答,望向我母親。母親則說——現在新時代了,不興娃娃親。我女兒又笨又丑,也配不上你家兒子……
母親和干媽說笑之間,我也慢慢聽明白了——將來我出嫁,不僅我的親生父母要陪送一份嫁妝,干媽也是要陪送一份嫁妝的。那個女人見干媽家境好,覺得娶一個媳婦得雙份嫁妝,這樣的好事可不能讓別人搶了先,所以三番五次來說。
……
其實我的祖父祖母也有一個干女兒的,她比我大伯大一兩歲。姑媽和我母親稱她為“福姐姐”,我們則稱她為“福娘娘(土話,姑姑或者姨娘、阿姨)”。
福娘娘的父母和我祖父祖母交好,她在我祖母身邊住了近十年,姑媽小時候她幫著祖母帶姑媽,就像親姐姐一樣。
福娘娘出嫁時,祖父祖母也陪送了一份嫁妝,雇了人把她的嫁妝用“抬盒”抬到男方家去。
福娘娘生頭一胎和第二胎時,祖父祖母也以外公外婆的身份去吃滿月酒和對歲酒,同樣是抬了“抬盒”送禮物去。
1958年我祖母病逝后,家里欠著信用社八百多元債務,窮得走不起親戚了,兩家漸漸沒有了來往。
許多拜干媽、繼娘的人家,干媽或者繼娘去世之后,漸漸來往稀少,也是常情。
就連親女兒出嫁后,她如果在世,同娘家自然來往密切;她去世后,子女們也慢慢地少去舅舅、姨娘家走動了。
世態人情,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