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無奈的放下手機,他想今天確實應該休息一下了。
近一個多月來,不斷的從各個考古現場來回奔波,晚上還要寫報告,確實有些疲勞。可是柯袁亮不顧及別人感受的行事作風,依然讓他非常不滿,只要是柯袁亮覺得有趣兒的地方,就一定會拉著周墨去,而且十有八九他都會在別人的游戲規則里被灌醉。
跟柯袁亮扯謊可是比跟學生難得多,商場老油條加上多年室友,不用見面,僅憑一個語氣詞他就能知道你在哪兒,忙不忙。
周老師開始洗漱、剃須,他既然默許了,就已經進入了柯袁亮的時間表里,15分鐘,就像上課前的準備,秒針已經在他的眼睛里倒計時。
“老周!往哪看啊,這邊兒!最后一分鐘了啊,快點兒。”柯袁亮站在自己的車前一邊看著手表,一邊向走到電梯口的周墨喊著。他眉目清秀,身材挺拔,屬于典型的高富帥。
柯袁亮從青春期起,就認定了自己是天降情種,獵奇和獵艷是他放蕩不羈生活的傳統優勢項目。
他的舉止有些浮夸,但是殷實的家境和這些年商場上的摸爬滾打,讓他有了浮夸的資本。這一點周墨沒少提醒他,但是他卻依然我行我素。
今天他穿了一身淺色的格子休閑西服,休閑皮鞋,像是要去相親。相比之下,周墨的一身休閑服就顯得隨意的多。
“周老師!您這么快就回來了!”突然,在樓下的早餐車前,傳來含糊不清的聲音。那是女孩發出的甜美聲音,一頭烏黑的長發,穿著緊身的牛仔褲和破洞的牛仔上衣。一個早餐袋兒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另外半張面孔驚訝的面向他,她嘴里還有半塊粘糕。
這聲音剛剛在周墨的門外響起,所以對于他來說,并不陌生。周墨的腦子里快速的尋找跟這張臉有關的信息,因為確實有些眼熟,但是突然間又想不起來。雙方都怔住了,氣氛瞬間變得尷尬。
“喲,周老師,這是什么情況啊?”柯袁亮故意拉長了聲調兒。雖然久經風月場,柯袁亮還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時在心中暗贊,還是校園里的天然美女最能攝人魂魄,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
“哦,您是哪位?”周墨沒有搭理柯袁亮,客氣的問。
“您稍等。”女孩兒趕忙把東西放下。拿起包兒小跑了過來。
“我姓方,我是您的學生!不記得我了?”現在這張臉完整了,清秀美麗是最好的形容,細眉,小巧的鼻子和嘴巴,一雙大眼睛透著單純靈動的美。好像略微化了淡妝,幾乎看不出的那種。她不客氣的直視著周老師的眼睛,這雙眼睛似乎會說話,在不斷的向著周墨急切的講述著什么。
周墨突然想起來了,雖然這張漂亮的面孔并不經常出現在他的課堂上,但是總是會問很多奇怪的問題。
“你好像不是我們系的吧?”周墨問。
女孩似乎對這個回答十分意外,她的眸中閃過一絲失落,低聲說:“我是中文系的研究生,您的課我經常旁聽,很……喜歡。”
對于這種突如其來的贊美,周墨還有些不適應,他下意識的眼睛向下一瞥,避開了女孩兒的目光,不好意思的說“哦,是嗎?”
“我來過幾次,您都不在,您親戚說您還有十幾天才回來,我都快絕望了。哦對了,我叫方芯兒,是學校實習記者,我想訪談一下……”
“不好意思,今天我剛好要出門,能不能?”周墨略帶歉意的示意改天。
確實應該略帶歉意,他剛剛對她撒了謊,而且是老師騙了學生。
氣氛突然變得尷尬,柯袁亮走過來說:“沒關系,可以一起走嘛,我們就去郊外散散心,下午就回,要不,車上說?”看得出,他對木訥少言的老周能有這種“艷遇”,頗感好奇,正在用各種手段了解其中的內情。
“這怎么行……”還沒等周墨反駁,方芯兒一邊說:“謝謝,打擾了!”一邊高興的背起包兒,向柯袁亮的路虎車邊走去。
周墨老師瞬間石化了,這算是哪出兒啊,現在的女孩兒真的一點兒也不矜持,隨隨便便上陌生人的車。
為了不讓其他鄰居看到,傳出什么閑話,他緊隨其后問柯袁亮:“你這是要到哪兒去啊?”
方芯兒以為周墨是在問自己,馬上回答道:“哦,本來想采訪您然后回宿舍整理一下稿子,明天報上去,結果您不在,就打算去圖書館看書,沒想到這么巧!”
“哦,是挺巧。”周墨繼續尷尬的回應著。
他跟女孩兒更近了,她身上傳來淡淡的百合花香,這種似曾相識的味道鬼使神差的讓周墨放棄了最后拒絕她的機會,跟著一起上了車。
車子向著郊外的方向駛去,柯袁亮開車一向很快,但是他今天卻不緊不慢,平穩了很多,他一邊開車,一邊側過頭說:“美女想采訪我們周老師些什么啊?個人經歷還是感情史?這方面我可以幫你。”
“不是個人的,是學術方面的進展。”方芯兒沒有聽出柯袁亮的話中有話。
“感謝你的邀請,不過我所有工作都是公開的,我發表的論文上都有,除此之外我沒什么好采訪的。”周墨懇切地說。
方芯兒絲毫不為所動,依然興奮的說:“沒關系,那就說說您自己也行,您參與了這么多的科考項目,這本身就是很好的題材!”
周墨感覺現在正處在一種被強力膠黏上頭發,怎么處理也不是的窘境中。他想了半天也沒有什么合適的理由,既能不打擊她的熱情,又能推掉采訪。
“還是說些學術方面的吧,只是希望你在寫好后,讓我看看再決定是否刊登。”周墨決定先穩住這個處在興奮中的學生,然后再想辦法推脫。
“太好了,都說您是個大忙人,很難采訪到的,他們還跟我打賭!”她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讓周墨想起自己在學校時的青春歲月,青澀,稚嫩,不安,激情,執著……
汽車向郊外飛馳,都市的喧囂和路上看不到頭兒的交通堵塞逐漸被田園氣息取代。郊外的農田里綠幽幽的一片,還有一片片薰衣草的花田。隨著風,車里也充滿了花香,這個時候車載音響里是湯.威廉姆斯的鄉村音樂,旋律非常契合現在的景色。
車里的氣氛逐漸輕松起來,柯袁亮的話明顯的比記者和被采訪者都要多。他一邊開車,一邊拿周老師打趣,把周墨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一通的爆料,讓周墨很想在他后面踢他幾腳,或者干脆用襪子堵住他的嘴。
看上去方芯兒對周老師的各種“奇聞異事”有非常濃厚的興趣,拿出了一個小巧的本子,被逗得花枝亂顫,一邊笑一邊記。
說來奇怪,周墨在陌生人前的拘謹在方芯兒前變了樣兒,不知道為什么,跟她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他的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越強烈。
他特別在意在她面前的“師道尊嚴”比如他會不停的反駁柯袁亮的“不實言論”,同時會談論一些他還沒有論證的想法,這對比他一貫的謹慎作風,今天頗為不同。
柯袁亮笑著說:“別看老周平時一本正經,他對美女也是沒有抵抗力的,你盡管問!”
方芯兒問:“如果現在的發現能夠印證您的假設,那么之前我們對進化論和文明的所有認知,是不是要被改寫了?對于人類起源等方面是不是會被重新研究?至少人類的進化和文明史是不是能夠提前了?”
“人類學分為廣義的和狹義的。無論是理論和各種論證,當然包括體質人類學、考古學、人類起源學等等都是很完整的體系,經歷了漫長的研究和考證過程,現在我們發現的東西,目前只能作為一個細分領域來研究,不可能……。”
還沒等周墨說完,柯袁亮就打著官腔說道:“你這個人就是沒有一點兒情趣,可以把腦洞捅的大些嗎,科幻、穿越,平行宇宙什么的聽說過沒?對于方同學的問題,除了你的小心求證,更要大膽假設嘛。”
“你什么時候能安靜一會兒?”周墨再次抗議道。
柯袁亮立刻大聲說:“哦,對不起領導!我錯了,犯了無組織無紀律的毛病。我檢討,作為您的老司機,怎么能這么多話呢?哎對了,是不是你跟院領導都得這么說啊?”周墨絕望了,他知道自己今天注定要在學生面前顏面掃地了。
方芯兒問:“呵呵,沒關系周老師,我記得你在上個月在講課的時候曾經說起過近期又有一個重大發現,在新生代地層中發現了文明遺存是嗎?”
“哦,這只是我當時的一種假設,我正在尋找更多的證據,現在也不排除是一個假象或者是一個自然形成的巧合。這需要很嚴謹的取證、分析過程,目前沒有任何學者表示贊同,你不要記錄啊,隨便發表會有人罵的。”
方芯兒笑著說:“您嚴肅起來真有意思。”
目的地到了,是一座郊外的別墅,歐式園林風格。門口有自動開啟的鐵門,有保安指揮停車。院落不大但很別致,中間有噴泉,上面有仿羅馬共和時期的人物雕塑,從工藝上看,制作還是非常精致的。
“這是什么地方?”周墨問。
柯袁亮說:“跟你說了,好地方,一個朋友的會所,他對你仰慕已久了,托我引見,大家認識一下,你就當放松放松了。”
周墨以外的問:“認識我?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