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我豈不知你想做什么？這幾日前后忙碌，夜晚熬至寅時方才睡下，都是為了謙兒。他能有你這般兄長，那是他的福分，跪幾日又如何？”

錢夫人絲毫不見猶豫，開口便講出了這一段時間以來的她的發現。

雖然她猜的不全對，卻也叫方晨心中一暖。

身旁錢謙愣神，“兄長......”

方晨笑著擺手，“姨娘，我那是失眠睡不著，真和謙哥兒沒什么關系。”

錢夫人卻是摟著方晨，不再開口。

感受到姨娘寵溺之意，方晨心中猜測：錢謙的性子，八成是姨娘慣出來的！

“姨娘，那我想吃一些他們做不出來的佳肴，怎么辦？”

錢夫人略顯責備地點了點方晨鼻尖，“你不會說與他們，讓他們學著做？”

也是啊，我干嘛費那么大力氣？

只要提出想法，讓別人幫忙完成接下來的步驟，不好嗎？

“那我這就去安排！”

“兄長，等等我......”

錢夫人看著兩人跑遠的身影，臉上笑意更濃了。

“這孩子，越看越喜歡。”

漲了記性的方晨，并沒有再碰廚事，而是站在廚子身旁，手腳并用，教廚子做菜。

記憶中的菜譜雖然不多，足夠他每天換著花樣吃，吃個一年半載了。

這些都要歸功于后世的那些個小視頻，還有美食博主。

“不對，不是這個味道，你重新做！”

“有點像了，但是還不對，再做！”

“再來！”

給廚子累個夠嗆，廢了半日功夫，終于做出了讓方晨滿意的“美味”。

宋代版，私人訂制“驢打滾”！

一口咬下，芳香四溢，濃厚的桂花香充斥整個口腔，方晨十分高興。

“不錯，再多做一些。”

隨手塞到錢謙口中一個，看著錢謙瞇起小眼細細品味，方晨又把剩下的全部乘盤，交到錢謙手中。

“去給姨娘送去。”

“嗚嗚（兄長），嗚嗚嗚嗚（我這就去）......”

見錢謙邁著步子跑開，方晨對廚子道：“辛苦了，待會我跟姨娘說一聲，多予你些賞錢。”

錢家雖富，卻沒什么稀罕食材，整日吃魚，都快給他吃吐了。

猛然想吃點甜食，這才讓方晨強迫廚子做驢打滾。

畢竟方晨腦海中的甜食里，驢打滾的原材料，最好尋找。

就是普通的黃豆、紅豆、黃米面！

廚子連道不敢，為小郎君辦事，怎能討賞？

方晨卻不依，“若不收，以后我如何用你？放心，我想吃的東西可多著呢，到時候還得依仗你。”

廚子苦笑，背后盡是冷汗，盡是一道糕點，便已叫他累的滿頭大汗，若是再多來幾次，他未必能撐得住。

“對了，明日入府，多帶些甘蔗，我有大用。”

給廚子留了一塊“驢打滾”，看著他吃下后滿意的神情，方晨這才離開后廚。

而錢謙那邊，跑著去送食，讓錢夫人驚喜之余，對方晨又多了幾分溺愛。

怪就怪這個傻小子愛說實話，非要講清楚是兄長安排他給娘送來。

以至于后來發現此事的方晨，沒少嫌棄錢謙。

明明智商高的嚇人，情商卻低得可憐，尤其是在家中，凡事都不曾細想，對親近之人更是毫無防備。

夜間錢有為歸府，得知此事，還專門吃了幾塊驢打滾，連連叫好。

拉著方晨詢問，這是哪里得來的方子，若是能搞出幾個小店，也好叫縣中百姓多個營生。

對此，方晨毫不猶豫，選擇藏私。

說他自私吧，他可以無償幫軍冢中的前輩完成夙愿，說他無私吧，他又不愿管閑事，甚至可以坐看陌生人乞討，而無動于衷。

對他而言，只做自己想做的，而非自己該做的。

或許，這就是現代人和古代人最大的區別。

直到錢夫人拉著他，連連夸贊他有孝心。

他才明白，錢謙這個傻孩子，竟然送食還不忘捧他一波。

“兄長厲害極了，這等美味都能差喚他人輕易做出，謙實在是佩服！”

“......”

是不是沒給你留作業，今天讓你過的太舒服了？

干嘛非把我推出來，不知道你兄長喜歡低調嗎？

“小肚雞腸”的方晨，立刻給錢謙留了一道難題，“謙哥兒，為人處事，立身之本，何以為先？”

錢謙毫不猶豫，直接答道：“師長有言，為人子者，百善孝為先！”

看著飯桌上就開始對辯的兄弟二人，錢夫人和錢有為十分默契沒有打擾，選擇一旁觀望。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錢謙的另一面，沒有了往日的忐忑與怯懦，臉上洋溢著自信。

“還有一問，什么是孝？”

錢謙猶豫不過兩個呼吸，直言道：“圣人言：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于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

方晨微微搖頭，錢謙又道：“禮記中載，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悅色，有悅色者必有婉容。”

方晨依舊搖頭，錢謙有些著急，“《說文》有言：孝，善事父母者。從老省，從子；子承老也。”

方晨手指沾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字，“恩”。

錢謙看著入迷，不解道：“兄長以為，謙先前所言，乃是償恩之舉？”

方晨這才點頭，并且繼續道：“脫口而出，便能稱孝？他人夸贊，便能稱孝？孝不是說的，而是做的。”

“謙受教！”

錢謙起身，“爹娘在上，受謙一拜。”

錢有為夫婦大喜，趕忙道：“我兒快起。”

錢有為更是贊道：“方郎今日授業，實在讓本縣大開眼界。”

“大人說笑了，我不過是想告訴謙哥兒，凡事不可空口妄談，唯有身體力行，方知此中深意。”

錢有為端起酒杯，一口飲下，笑道：“痛快！”

“還有一事，謙哥兒明日給我答復。”

“兄長請講。”

“什么是男兒當自強！”

起身離開，幾日未曾睡個好覺，此刻他只想痛痛快快趴在被窩里，一覺到天亮。

至于錢謙會不會因為這個問題發愁，那才不是他考慮的范疇。

方晨走后，錢謙求救的目光立刻放在了錢有為身上。

可錢有為因為心喜錢謙的變化，根本不曾注意。

至于方晨留下的那句話，也讓他頗為驚動。

男兒當自強？

如何做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