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來啦。”

“你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走進空蕩許多的便利店，隨便拉張凳子找個角落處坐下，文炳靠墻看著獨占一桌獨酌的鄭載憲，眉頭輕輕挑起。

他記得清楚，頭次去1408時，面對韓斗植招待的啤酒時，鄭載憲和自己一樣選擇了拒絕，還扯了一段經文為自己作證。

是路加福音的第二十一章三十四節。

沒想到才幾天不見，他就主動打破了其中貪食、醉酒的戒律。

從不離身的武士刀，就那樣和酒瓶、小盅并列擺在桌上。

“怎么沒去和其他人湊在一起喝，托兒所所長據說不是開了瓶釀制四年的楊梅酒嗎？”

文炳調整下身體，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好奇開口，他依稀能夠聽到墻后隔著一間大廳的眾人嬉笑聲音，比冷清的這里可要歡快多了。

“他們那里太熱鬧了，和我不對味，你不也是受不了才會來這里的嗎。”

鄭載憲搖搖頭，晃晃瓶中燒酒。

“而且楊梅泡的酒，也許好喝，但勁兒也太小了些，不夠辣，不夠烈?！?

除了他們兩個，邊尚昱也在房間里。

一個是恪守訓誡的虔誠信徒，一個人游走在黑暗與罪惡中的“游俠”，雖然都算是好人，但文炳記得他們兩個性子其實是不怎么投契的。

或者說雙方都有對方努力摒棄干凈，但又想要擁有的某一面特質。

大概是因為剛才豁出命不要一道沖出去聯手對陣肌肉怪的經歷，以及有文炳在場，不似先前那么抵觸，氣氛緩和下來。

當然，勾肩搭背，推杯換盞，稱兄道弟是不可能的。

三人本能拉開與其他兩人距離。

“我從前學到的是……”

抬手低頭，滿飲一杯燒酒，鄭載憲呵出一口酒氣，眼神和聲音同時茫然起來。

“天主不會讓你經歷你承受不了的試煉，但他似乎太高估人類了?！?

看樣子，無論是徐伊景帶回一車水，還是文炳斬殺肌肉怪都沒有給他帶來太多喜悅，反而對現狀和未來越發缺乏希望。

甚至，連向來堅定的信仰也變得彷徨起來。

“要來一杯嗎？”

舉起玻璃小杯朝文炳和邊尚昱示意下，沒得到回應后，鄭載憲并不在意繼續舉杯，話鋒突然扯到其他方向。

“你們抓周的時候，抓到的是什么？”

“什么？！”

邊尚昱一時沒反應過來。

對于鄭載憲，文炳是知道的。

鄭載憲就是因為抓到了刀，才會覺得與刀有緣，繼而才會在冷兵器早已沒落被淘汰，法律構建起的秩序也越發嚴密的現代社會中自顧自修習了二三十年的刀術。

自己失去了記憶，自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文炳輕巧避開。

“你是在擔心智秀吧，她那時候抓到的好像是線，也就是說她生命力很強，將來一定能長命百歲，小小的闌尾炎難不倒她的?！?

這點文炳倒是很有自信，雖然尹智秀還沒排氣，但燒已經退下，無論是就李恩赫學到的知識，還是文炳自己看來尹智秀生命體征都已然平穩，不會有什么麻煩。

“我不記得了。”

一把抓住鄭載憲腕部，阻止他繼續借酒澆愁，邊尚昱腦袋移向一邊，干巴巴回了一句。

松開酒盅，隨意晃晃手，鄭載憲很不客套地嘿然笑出聲。

“拜托，你當然記不得啦，通常都是父母說的，不然就是看照片得知?！?

文炳雙手抱頭枕在墻上，就這樣看著性情如冰火截然不同的兩人在那里看似交流，實則個人說著個人事。

“都被燒光了。”

這個答案過于出乎意料，鄭載憲微微一愣，嘴唇翕動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文炳若有所思看向鄭載憲，他臉上的瘀痕傷疤毫無疑問就是火燒造成。

之前和怪物搏斗，看到怪物著火時反應也有些異樣。

想來，就是那時候留下的創傷吧，從身體到心理。

邊尚昱眼中沒了焦點，也變得和鄭載憲一樣恍惚起來，依然用那副仿佛身外人的語氣盡可能平淡說著自己經歷。

“我的東西一點都不剩。”

簡短兩句話，濃縮了一個人的悲慘過往。

在這種情境下，說什么寬解的話都是枉然。

不如喝酒。

鄭載憲深諳此理，將酒盅推給邊尚昱。

這一回，邊尚昱沒有拒絕。

嘴唇先沾上酒盅邊沿，稍稍潤濕，抿上一抿后，一飲而盡。

身上頹廢一掃而空，鄭載憲豪氣陡生，他哈哈大笑，也不從邊尚昱手中取回酒盅。

伸手從旁邊一撈。

三根手指夾著兩只同樣式樣的小杯重重砸在桌面。

抓起燒酒瓶，鄭載憲將三只酒杯一一倒至接近溢出的滿杯。

正要招呼鄭載憲和文炳共飲一杯。

文炳騰地一聲站起身來，伸手作勢壓下，側耳細聽。

除了生存者們的玩笑聲外，隱隱還有其他聲音傳來。

是拳腳落在人身的打斗和悶哼聲。

可是樓里的怪物都被清除的差不多了，樓外面更是被肌肉怪捕食掃蕩過一遍，按理說應該很清凈才對。

果然，就沒有讓人閑著的時候。

文炳吐槽一句，閉上眼睛聽其方位。

并不困難，尤其旁邊還有著落在地面的嘩嘩水流聲。

毫無疑問，是在臨時改造成的簡易淋浴間中。

可是按理說不通啊。

停水好幾天，又是季夏時分，眾人身上早就難受得要命，昨天自己和徐伊景帶那一車水回來后所有人都好好洗了個痛快。

怎么今天又有人去了呢，明明都該清楚這時候必須珍惜節約每一滴水的。

莫非，是那個叫柳載煥的家伙？

文炳鼻哼一聲，快步奔去。

他對這人印象頗深，最開始通了電梯可以去各生存者家里取物資的時候，柳載煥就指明要帶回自己獨有的專用沐浴露洗發水。

似乎他有個和1411女人一樣的出道做明星的夢，平日里格外注重有關保養護理的事情。

在文炳出去的時候，據說也因偷用水洗澡和其他人產生過爭執。

不會錯了。

看樣子是偷跑出來洗澡，結果落單被什么東西盯上了。

這回事情結束，要好生給他個教訓。

男性的哼哼聲越發明顯，文炳一把扯開作為浴簾的塑料布。

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