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使詭計埋下禍根驚蟄前暗藏殺機
- 豫西風云
- 半夜輪回
- 7020字
- 2021-03-28 06:12:00
二、使詭計埋下禍根驚蟄前暗藏殺機
書房內換了三次蠟燭,重沏了好幾次茶,武中合此時也換了個角色,儼然一副上校站長的派頭,單刀直入地問老上官:“這樣吧上官參議,你曾為黨國要員,現在要走哪條路你給個明話,我也好給上面有個回復。不管今天怎么個結論,你我說到為止。”武中合眉毛一緊,連說話口氣和稱呼都變了。
老上官看武中合擺出架勢,也就把話挑了個明白:“武站長金口玉言用心良苦,老夫心中自然明白,所謂浪起潮涌,方能摧枯拉朽,羊無頭不走,雁無頭不飛。如今豫西群雄風起,若張執嵩倘在,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如今是非一人不可統領全局,所謂知子莫如父,犬子平兒非武站長鴻猷大謀,不足以勝此重任,更無力聚亂蜂于一巢。”老上官起身在屋里踱了兩個來回后又說:“老夫有一人可薦,如果他能出頭,當是一呼百應,即可綱舉目張、又可牽一發而動全身。”說了一半停了下來,看對方的表情。
武中合心里厭惡地罵道:“老奸巨猾!”其實他已經知道對方要說什么了,可表面上仍畢恭畢敬地起身拱手:“晚輩愿聽參議員賜教。”老上官不慌不忙說了三個字:“李桂虎。”說完面顯輕松,接著道:“此人文韜武略,又是國軍之英雄,抗日之楷模。在豫西聲望最好、勢力最大、戰斗力最強,且占據陜州要地,進退自如,更是當前四縣聯防之總指揮,可以說他掌管著風向趨勢,影響決定著整個豫西的晴雨風雷。”老上官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有利無弊的話,看武中合不現驚喜,便又說:“如果此人能樹旗立桿與黨國一心不二,其他四縣必定跟隨無疑,兩萬之眾定收委座麾下,縱橫八百里無一不王土,豈止平兒這區區兩千來人的彈丸之地!”
武中合對于老上官說的這些話,不是不感興趣,也不是沒有想到,而是對李桂虎這個人心存顧慮。此人就讀西北大學時就思想激進,崇尚共黨學說,曾受校方屢次訓誡,但仍我行我素。畢業后投筆從戎,歷任排、連、營、臺兒莊之戰敢死隊長,雖身負重傷離職還鄉,但軍籍尚在。上峰也多次命其歸建,但均被其拒絕,言已厭倦世風,在家靜心思過。“你思的哪門子過?”武中合心中頓生敵意:“委座尚將長子送蘇俄磨煉,你何以離心背道!”武中合之所以沒有直接去找李桂虎,他有三個擔心。李桂虎為人耿直,說話亮堂不遮掩,怕自己話一出口就被他給堵上,尷尬難堪下不了臺;其二,李桂虎說話一言九鼎,凡事承諾后絕不諱言,既然他隨了八路軍,豈肯說轉就轉?其三,若與李桂虎說“崩”了,或者“杠”到了河沿上,自己又是親自出馬,一竿子捅到了底,也就再無半點回旋余地了。所以他還是決定從這里出手,敲山震虎劃出一塊“緩沖地帶”,引誘李桂虎重新審時度勢。
看到老上官和盤托出,武中合反而更有了信心。“上官參議員能推心置腹,卑職感激不盡。”武中合知道,像老上官這樣的政壇老手,大道理和眼前的得失對他是沒有用的,他關心的是長遠利益和不變的獲得。所以,武中合言懇意切地講了一番讓老上官不得不佩服的話:“小日本眼看是去之不遠,所余淪陷的三分之二富庶國土,將來誰有能力來收拾這個殘局?非國民政府莫屬!共產黨躍躍欲試,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們有飛機大炮嗎?有幾百萬正規而受過訓練的軍隊嗎?有你我及眾多的黨國精英嗎?他們只不過是一幫受蠱惑被利用的窮人,退一萬步講即便是他們得天下,他們能和您同在一個屋檐下嗎?別忘了,他們的宗旨是消滅富人取而代之。”
老上官聽完,臉上顯出一副老成的樣子:“這些我早比你知道,國民政府是咱的靠山,所以……”說著,停下來盯著武中合的眼睛,試探著說:“所以……如果武站長放不下身份,我可讓鵬兒先去探探路?”武中合正尋思著誰去當這塊敲門磚,當即表示“那自然好,那自然好。”
廂房門響了一下,聽見張現強在院子里的叫喚聲:“這玩意還真能讓人成神仙,怪不得……”接著便是上官子鵬那沙啞而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走走走,咱弟兄倆再去弄上一壺,完了找倆窯姐給咱們捏把捏把,順便也給兄弟們瀉瀉火!哈哈哈。”
聽著兩人出門,武中合臉上露出一絲陰笑,老上官卻無聲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二旅的人遲遲沒有過來,桃園鎮的人把大車送到澗河邊上就回去了。張現強把身子歪斜在車幫上,嘴里刁了根剔過牙沒有吐掉的細枝條,美滋滋地唱著:“大人我今天走了運,左手金來右手銀,老爺我……”突然,張現強的聲音戛然而止,直過身、扭過頭,看著坐在車尾上的武中合,眼神慌亂而帶威脅地說:“我在桃園鎮醉酒的事,你回去一定不能說!記住沒有?”武中合說:“不光醉酒的事,就連別的事我也會守口如瓶,放心,你我現在是坐在同一趟車上的人。”張現強聽罷,剛想歪下身子又重新扭了過來說:“還有這身衣服”,他拍著自己一身嶄新的藍布夾襖夾褲,“就說這是老上官非要送給我不可的。”其實是他今早故意問上官子鵬要的,“你那身我穿著不合適。”說完才又重新哼起了他的小調。
在離佃莊不遠的地方,張現強讓大車停下來,從三十多條槍里揀出來根“像樣”地來,在手里試了試,挎在了自己的肩上擺了擺架子說:“湊合吧,就這支了。”然后,不舍地又摸了摸身上那把牟大材的駁殼槍。武中合向車把式示了個眼色,一個包袱便從前面拋了過來。武中合打開包袱,從張現強換下來的那身衣服里拿出一把手槍,在手里比畫了一下,嘴里贊賞著把槍遞給張現強:“美式柯爾特 M1911,好槍!”把張現強驚得是半天合不上下巴。
“這……你……”武中合笑了笑說:“這是上官老爺子專門送給你的,我只是代勞。”張現強驚喜不已,兩手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把手槍接了過來,喜得哈喇子滴溜到槍身上,慌得拽起袖子連涂帶抹。他知道這種槍只有大官們才能拿,是身份、權利和本事的招牌,揣著它往人前一站,誰都得高看一眼。張現強興高采烈地把槍擺弄來、擺弄去,僅一會兒,情緒一下子從房頂掉進了陰溝,沮喪地、極不情愿地把槍遞給武中合說:“算了,還是還了吧,拿回去也到不了我手里,我貼人情讓別人得利,算是啥事!”
武中合沒有伸手去接槍,不樂意地說:“哪里有收了禮再退回去的道理?這不是打上官家的臉嗎!”看張現強不決,武中合沖其詭秘地一眨眼:“你要真喜歡短槍,我倒有兩個辦法,保你滿意。”張現強急不可待:“別給我兜圈子,快說!”武中合不慌不忙地說:“你是想明拿還是暗要,明拿就是把這把槍交給牟大材,以物換一物,留下你現在腰里的這把;暗拿就是咱們誰也不聲張,把槍暫時存放在我這里,什么時候你拿得出手,你就什么時候來拿。”張現強左手捂著腰間的駁殼槍,右手掂量著柯爾特問:“你敢肯定牟大材肯把這槍留給我?”武中合說:“這要看你怎么說了,如果把昨天上官老爺子的那套話學給他聽,這槍不歸你也得歸你。”張現強把昨天的事從頭到尾過了一遍,怎么也想不起來老上官說了點什么?“我可能是喝多了,想不起來了。”張現強拍著后腦門說。武中合等的就是這句話,瞥了他一眼說:“倒地!”張現強更加迷茫。“倒地?倒什么地?”武中合說,三年前中原大旱、蝗蟲肆虐、餓殍遍野,地主老財們以極低的價格,從農民手上買了大量的土地,現在“平等”了,讓這些貪不義之財的人再把地還給農民。張現強“哦”了一聲,似乎明白了:“那這與這槍有啥關系?”
“看來張協理真是喝高了,上官老爺子說,有幾個干部就是因為在‘倒地’時手里沒有槍,被人明里暗里打死了好幾個,送你槍這是看得起你,為你好!”武中合說到這里又瞥了一眼張現強:“不過聽說那個挑頭倒地的干部現在升了官,不但腰里別上了這玩意,還騎上了高頭大馬,連胸前都掛上了勛章。”張現強不知道什么是勛章,但猜想一定是很值錢的東西,他想了一會說:“我回去也領頭去‘倒地’,讓那個姓牟的也得給我弄到這一切。”至于這把“柯爾特”,張現強真是愛不釋手,最后還是覺得暫時留在武中合處保險。
其實,老上官和張現強幾乎沒有說幾句話就離開了,武中合剛才所說的一切,純粹是預先謀劃好的,目的就是要張現強燒起所謂“倒地”這把火,煽動改編隊伍中軍官們的不滿,激起對共產黨的敵對情緒,最終導致他們脫離八路軍的隊伍。武中合知道,在上官子平的隊伍里,中上層軍官絕大多數都是富家子弟,四個營長有兩個是佃莊人,下面的連排長也都不是窮戶家人,一旦鬧騰起來……
牟大材表揚了張現強任務完成得不錯,同意將他身上的那支長槍歸他使用,并鼓勵他大膽工作。對于張現強提到其他區正在搞“倒地”遠動,牟大材說,這關系到統一戰線的方針政策,要請求上級后再作決定,停了一下又說,但是革命形勢的發展、廣大農民群眾的迫切要求是不能等的,可以先選個點試試,聽聽反映,看看效果,然后征得分區意見后再推廣,說完便和英子急急去了學生隊。
油脂在燈臺碗里“吱吱”作響,焦黑的燈捻頭上冒著烏煙,屋里的空氣悶濁、壓抑,門窗卻一直用棉簾遮蓋著。如果不是為了在佃莊村點上一把“火”,武中合一天都不想在這里待,現在走是時候了,他要帶一支別動隊過來,不能讓共產黨四平八穩的在這里養精蓄銳、發展壯大。尤其是那只二百多人的學生隊,有知識有文化,個個生龍活虎,簡直就是共產黨的黃埔軍校,這些學生兵將來為他們所用,都能成為翹動國民政府的支點,能擄走就擄走,不能擄走就一個不留!還有一件當務之急的事,就是要把兒子宋大山帶走,把這小子留在這里不染也得紅,不離別也得疏遠,不管是宋掌柜還是苒青都靠不住。張現強是個能好事也能壞事的人,成不了啥氣候,早晚會捅婁子、戳扒岔,連他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只是目前他是唯一能拉得過來的區干部。現在是個絕好的機會,武中合磨牙鑿齒。他把“張現強的手槍”拿出來,食指插進扳機孔里轉了幾圈,冷冷地笑了一聲還給了藍圍巾,說:“你先去警告一下姓宋的,讓這個老家伙放明白點,否則,凡與宋家沾邊的人,連同他自己也別想活。”武中合側耳聽了聽外面是否有動靜,又用更低的聲音說:“天快亮的時候你再去支開苒青,把孩子哄騙上車,其他什么也別帶,到鎮外的路邊匯合。”
雞叫三遍過后,武中合踮著腳尖,輕輕一閃出了大門。
張現強住在區小隊的院子里,武中合讓人把他叫了出來,在一個僻靜的地方,遞給他兩塊銀元,說自己要去一趟洛陽城,長則十天半月,短則三五日就回來,讓他先住到宋掌柜家,看好留下的那只皮箱子,不能讓任何人翻動,因為里面的東西貴重,張現強知道他是指那把手槍,也就答應了。武中合說,如果他要帶頭倒地,就從宋家開始,現在宋家的事他說了算。
張現強搬過去替武中合看家,有人管吃管住,又有人給錢,還有一個無主的小女人守著,自然求之不得。
一大清早,苒青就去西坡的藥材地里干活,回來記得宋掌柜的交代,讓她順便采了些山韭菜和鮮嫩的薺菜,給孩子包點餃子吃。清清的河水從她身邊流過,苒青把野菜洗干凈放進竹籃里,剛要起身,就聽見宋大山熟悉的聲音:“娘,娘——我在這里。”抬頭遠看,只見孩子用雙手握成個喇叭,站在武中合的那輛馬車上大聲喊著:“我和三姑夫去城里玩兩天就回來。”苒青立刻意識到將要發生的可怕事情,猛地一下站起身,眼前一黑差一點摔倒,她不顧一切地要沖過去攔下孩子,他剛要向孩子大聲疾呼,一個黑影從后面飛步過來,猛地捂住她的嘴,急速地在她脖頸狠命一擊……不知過了多久,苒青才醒過來,她瘋了一般沿著大車去的方向追去,她竭盡全力地、踉踉蹌蹌地狂奔著,她絕望地呼喊著:“孩子,山兒——還我孩子,還我孩子……”不斷地呼喊聲把路邊樹上的鳥兒驚起,撲騰著翅膀消失在遠方,空曠的山谷、連綿的大山卻沒有半點回聲,眼前的這條土路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細,逶迤著翻過山脊,消失在天邊。直到第二天的中午,苒青才一身灰土,步履蹣跚地回到宋家。
宋掌柜坐在上房的門檻上,像狗一樣蜷著身子彎著腰,舉著個旱煙袋“吧嗒吧嗒”地抽個沒完,門墩上磕出來的煙灰像一堆一堆雞屎,弄得腳下到處都是。他看了一眼目光癡呆的苒青,心里嘆息:“完了,這個女人完了,宋家也完了。”昨晚藍圍巾讓他把苒青支開時,他就知道不是啥好事,沒想到武中合辦事這么狠、這么“短”!竟然把一對親骨肉的母子活活剝離。當他看到孩子天真地跟他打著招呼,上了大車時,不禁心如刀絞,畢竟這孩子是他從“一尺五寸”,看著長到這么高,可他無能為力,也不敢把孩子攔下,只有看著讓悲劇發生。
剛才張現強帶著幾個人過來,拿出了個賬本看了老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對他宣布,三年前宋家趁著大災年,共從窮人手里以半升谷子的價錢,買入良田一百六十余畝,實屬不義之財,為還勞苦大眾一個公道,令其即時以原價退回,否則嚴懲不貸!至于怎么個“嚴懲”,張現強沒有說,宋掌柜猜想,除了戴高帽子游街示眾,恐怕還得著進黑屋挨上一頓打,最終還得把地退回去,倒不如暫時從了他們,古人云,“忍忍忍、饒饒饒,忍字心上揣把刀,饒字后面大火燒”。宋掌柜絕不相信,窮佃戶們能鬧騰出來個啥名堂來,尤其是像張現強這種“投機仗勢”的人。
張現強搬到宋家住,是和牟大材說過的,理由是在倒地運動中,可以隨時知道這些地主們的動向,以防他們亂說亂動趁機破壞大好形勢,也好為下一步做好這方面的工作墊個好底子。牟大材告誡張現強,盡管宋家是日偽漢奸家屬,又是革命的對象,但是我們還是要盡力團結他們,講明道理、申明大義,讓他們為抗日民族統一陣線服務。要遵守紀律,以身作則凡事不能蠻干,以免給咱們新的政權抹黑,造成不良影響。張現強聽了心里一陣興奮,牟大材這些話,是經常對那些去單獨執行任務干部們講的,今天能對他講,自己當然也不一般了。
苒青把自己關在屋里,三天兩夜不吃不喝,渾衣躺在床上不動也不說話。宋掌柜雖然懂得些藥理,但怕苒青死在屋里自己擔當不起,看看天過半晌,便去了鎮東請大夫。張現強一個人走進院里,大聲叫了幾聲沒有人答應,看上房門鎖著,進灶房抓了倆饃,一邊啃著來到半掩著棉簾子的廂房,叫了兩聲沒有人應,推了推,門閂著。張現強心里一陣狂喜:這個小女人一定是在里面偷漢子,不然大白天拴住門干啥?張現強飛快到灶房里拿了把菜刀,用頭頂著門簾,熟練地把菜刀插進門縫里,只輕輕一撥門閂,“巴打”一聲門就開了。張現強一步跨進屋里,把四周尋了個遍,連頭頂和床底下都看了,床上只有苒青一個人,她臉側向墻面,曲蜷著、半歪著身子,蓬亂的頭發散落在脖頸上,胸前兩顆沒有系上的扣子,高高隆起的乳房向上敞開著,一只圓圓的胳膊裸露在袖子外面,軟綿綿的滑落在床沿邊上,從褲筒里顯出來的兩只小腿肚,光滑而又豐腴……張現強頓生歹意,他試著又叫了兩聲,苒青仍然沒有反應,也不睜開眼睛,只是微弱地呼吸著,像一只永遠不會反抗、正在熟睡的羔羊。此時的張現強欲火焚身,他顧不了許多,把槍往地上一扔,急不可耐地脫去苒青的衣服……然而他太興奮了、太匆忙了、太沖動了。張現強不甘心地從苒青的身體上下來,但他并沒有離去,反而坐在了苒青的身邊,貪婪地欣賞著這個一絲不掛的女人。他發現她的喉嚨里似乎發出了一點聲音,但她并沒有反抗,只是眼睛睜得大大的,直愣愣地看著屋頂上的房梁柱。……粗大的橫梁映在苒青的眼里……突然,苒青猛地爆發出一種超人的力量,雙手推開張現強,忽地跳下床,光著身子向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叫著:“天塌了,塌了!老天爺啊天塌了。”忽而又在院子里彎著腰四下尋覓:“我的山兒呢?你藏在哪里了?快出來呀,娘在這兒!我要我的山兒……”張現強十急慌忙地提著褲子追了出來,胡亂地叫嚷著:“瘋了?瘋了!你瘋了……”
宋掌柜跨進院子大門時,張現強已經把苒青打暈后重新鎖進了廂房,不過他沒有把一切都打掃干凈,更沒有來得及給苒青重新穿上衣服。宋掌柜是明白人,一看就知道剛才發生過什么事情,恨得是疾首蹙額。
送走了大夫,宋掌柜對張現強說,有些事就不用挑明了,宋家的事你多抬抬胳膊就行了。張現強有恃無恐反而要挾道:“你眼神不好,以后少管些閑事多念經,就不會斷胳膊折腿!”
當天晚上,佃莊鎮出了個女瘋子,滿大街跑著找孩子,見人就追著問:“看見有輛大車往哪里去了沒有?”也常常在天亮的時候、在河邊、在鎮外的路口,聽見那個女人在呼喊著孩子的名字:“山兒快回來吧,你是娘的命啊,回來吧兒——”那聲音悲愴、凄厲、嘶啞。
張現強主持的“倒地”運動,進展得很快、也很順利,幾十個農民手里提著
半袋子不等的谷子,歡天喜地的要回了自己忍痛失去的地契,有人把張現強當成了菩薩,跪地磕頭不止,感恩戴德的話說個沒完。張現強儼然一副救世主的樣子,對伏地的農民漠然置之,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兩邊兩個民兵,他們都是張現強不得志時的難兄難弟,一個手持大刀,一個手端長槍,威嚴地站在宋掌柜的側面。宋掌柜臉色灰青暗沉,渾身顫抖著,用僵硬的手指,把一張張按著雙方指印的契約書當眾撕毀,扔進身邊的火盆里,再由另一方契約人,親手把紙點燃,直到燒成灰。初戰告捷,收回土地的農民們紛紛向張現強表示,他們將在糧食收獲后,向新政權上繳七成的公糧。有幾個人還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區小隊,以示對新政權的支持。
牟大材聽過張現強的匯報,很是振奮,立即把有關人員召集起來,商討下一步如何全面擴大“戰果”。會上,有人支持,有人反對,也有人說再等等,看看上面有什么指示。英子主張,還是要有選擇地進行,以免引起我們內部之間的矛盾。牟大材第一次在會議上批評英子,批評她思想滯后,對大好形勢的發展顧慮過多,工作上縮手縮腳……英子據理力爭,提出如果馬上開始全面“倒地”,會給以后的工作帶來諸多不利,等等理由。牟大材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以前的英子,從來都是全力支持自己的工作,也從來沒有提出過和自己相反的意見,他不愿意自己的威信受到影響,固執己見地決定,從明日起,所有在會人員分工合作,全面開展“倒地”運動。然而,利弊相隨,讓一些心懷叵測的人找到了借口,引起了一場不及提防的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