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只覺耳中聒噪，打斷二鬼的話道：“不笑和尚如今在哪里？”

白無常道：“老大放心，我們給他找了個最好的人家！”

“在哪兒？”

“在皇宮里。”黑無常道，朝著紅袖眨了眨眼睛。

“他當了皇帝？”紅袖問道。

“正是！”兩鬼一齊答道。

紅袖一手托腮，心道：讓他享盡天下富貴，倒是不壞！

便對二鬼說：“干得不錯！”

黑白無常聽了，心中喜滋滋。

紅袖道：“你們倆現(xiàn)在到纖云宮去，悄悄告訴我家人我已回來的事兒。跟他們說，我去一趟皇宮就回來。

黑白無常答應(yīng)了。

于是紅袖扭一扭身，一道紅光閃過，不見了蹤影。

這里，黑無常對白無常道：“老大真是好本事！冰湖那樣的地方，她都能逃出來！”

白無常一豎大拇指，“那當然。她是誰，她可是我們老大！”

二鬼便往纖云宮而來。

紅袖眨眼之間就到了皇宮。但見殿閣高聳，金碧輝煌，一派皇家氣派。

她看見幾名宮女兒穿著一色的宮裝，從花徑上走過。

紅袖低頭看看自己。自己這身打扮，在皇宮里行走可是不太方便。于是便將身子晃了一晃。她也穿上了宮女的衣服，成了一個俊俏的小宮女。

這樣行走就方便多了。

紅袖邊走邊看著周圍的建筑和景致。忽然，一縷琴音傳到了她耳中。

紅袖心中一動。覺得這琴音好生熟悉！于是她駐足凝聽了一會兒，卻分明是一首她很陌生的曲子。

紅袖想起來了。以前，她也曾聽不笑在月下?lián)徇^琴。此琴聲與彼琴聲雖不相同，但二者之間似乎有一種說不清的相通之處。

紅袖順著琴音走去。她無論如何也要見一見這位操琴者。

當她走到一處軒館時，卻猛然聽到里邊有兩個人在說話。

是兩個男人。

紅袖本不想聽，但聽到一個聲音說道：“皇上就要大婚了……”等語，紅袖一愣，停住了腳步。

只聽另一個聲音低低地響起，“放心，一切都已謀劃妥當。你就等著繼位吧！”

紅袖大吃一驚。聽這兩人相談，竟是對皇帝心懷不軌！

紅袖想要看清，這是兩個什么人！

她輕巧地跳上臺階，靠近了那扇窗。

紅袖伸出一根手指來，輕輕地捅破了窗紙。

她正要把眼睛貼近去看，冷不防身后一個聲音響起：“你是誰？在做什么？”

紅袖嚇了一跳，忙回頭來看。

與此同時，只聽“哐啷”一聲，她身后的窗子也霍然大開。

這下好了，紅袖卡在這兩者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見那軒館里的兩個人急忙跑了出來，一陣小跑，跑到那問話的少年面前，撲通跪倒，口中說道：“不知陛下在此，請恕微臣不恭之罪！”

紅袖看見，這兩人的身體微微地顫抖不止。

原來問話的這位少年，竟就是當今的皇帝。

紅袖忍不住抬眼看去，仔細地看著少年的那張臉。她想要從這張臉上，找到不笑的影子。

少年見了紅袖，起初有些吃驚。見她一味地盯著自己看，又有些惱怒。后來竟然臉一紅，窘迫起來了。

少年且不理那兩個人，卻問紅袖道：“朕問你，你在這里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那兩人，此刻也回過頭來，悄悄地、惡狠狠地死盯著紅袖。顯然他們心中懼怕，紅袖會說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話來。

紅袖不慌不忙地走下臺階，走到少年面前。

皇帝十分吃驚。這是哪個宮里的宮女？居然如此大膽！自他有記憶時起，所有的宮女見了他，都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連大氣兒都不敢出的。

紅袖居然也沒行禮，就說道：“陛下，我剛才……是在這邊采花來著，猛然聽到這軒館里有人說話。說什么……”說到這兒，紅袖故意回過頭來瞧瞧還跪在地上的兩人。只見那兩人的肩膀都同時一縮，頭低得更低，顯然是嚇到了。

“你聽到了什么？”皇帝看著紅袖，饒有興味地問。

紅袖暗思：這兩人鬼鬼祟祟，顯然是在謀劃對皇帝不利的事。如果我這時候就說出來，只怕他們狗急跳了墻，弄出什么亂子來也未可知。

便笑道：“他們兩個呀，——在談?wù)摮缘模　?

地下兩人一聽，驚得抬起了頭。同時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

“談?wù)摮缘模渴裁闯缘模俊?

“嗯，我也——說不上來。那菜名兒挺復雜，我沒記住。”

于是皇帝笑著對地下那兩人道：“兩位愛卿請起！”

那兩人趕緊爬了起來。

“兩位愛卿可是又訪到了什么名吃？”皇帝問。

其中一個漆黑胡須、面孔黧黑的漢子躬身答道：“回陛下，臣與王御史剛才的確在談?wù)摼┏切鲁龅囊豢畈穗龋纸凶鳌鸪狨庺~’，其魚燒制出來后，色澤金紅。尤其是那對魚翅，竟是金燦燦的，如黃金煉制而成的一樣。因此得了這個名兒。臣與王御史去嘗了一下，其實味道卻是平平。”說罷微微笑了。

紅袖在旁暗道：好一張利嘴！竟說得從容不迫，搞得跟真的一樣。

皇帝又看看紅袖，笑道：“他們是在說這種魚嗎？”

紅袖道：“嗯，我也沒聽清。”她斜眼瞅瞅那兩人，只見那黧黑漢子鎮(zhèn)靜自如，那位王御史卻是臉色又是一白。

皇帝道：“既然空有其名，可見做菜之人是個華而不實之人了。”

黧黑漢子道：“正是。”

“王兄自便罷！”皇帝說。

“是！”那黧黑漢子道，“臣等告退！”

“微臣告退！”王御史也趕緊道。

紅袖暗暗吃驚，原來，這黧黑漢子是皇帝的哥哥？那他倆剛才密謀之事，竟是要造反嗎？

紅袖心里捏了一把汗。

等這二人離開。皇帝轉(zhuǎn)過頭來，看著紅袖。

“你是哪個宮里的？”

“我，……”紅袖只好拿手胡亂一指。

皇帝看過去，點頭道：“哦，原來是凌煙閣的。”

紅袖便也偷偷看了看。那凝煙閣原來是一座十分高的樓閣，一眼看去，也不知有幾層。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紅袖！”紅袖想，既然他是天賜的轉(zhuǎn)世，我就說了真名也無妨！倒是想看看他對我還有沒有丁點記憶。

于是她偷偷地瞧看皇帝。卻見皇帝神情大變！

秦離宮猛然想起小時候的那件事來。那只綠色小飛蟲一直都深深地刻在他的記憶里。小飛蟲說過，紅袖很喜歡他！紅袖還是小飛蟲的老大！母親也知道紅袖，說和她是朋友！

眼前這個俊俏的小宮女，也說她叫紅袖！

她是哪一個紅袖？

秦離宮面色蒼白，心亂如麻，幾乎站立不穩(wěn)。

紅袖見他臉色大變，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關(guān)切地問道：“你怎么了？”

只聽皇帝身邊的一名宮女喝道：“大膽！小小凌煙閣灑掃宮女，也敢親近皇上！”說罷便要過來掌嘴。

誰知皇帝將手順勢一揚，倒給了她一個巴掌。

這宮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嚇得撲通跪下了。其余的宮女們也都嚇得跪下了。只有紅袖還站著。

皇帝看著紅袖，喘好了一口氣，又問了一遍，“你說，你叫什么名字？”

紅袖心中開始疑惑了。難不成，他還記得我嗎？怎么我一說紅袖，他臉色就成了這個樣子？

她心中真是又喜又悲。

“我說，我叫紅袖！”紅袖又清清楚楚地說了一遍。說完，看著秦離宮的反應(yīng)。

無數(shù)思緒在秦離宮的腦海中飛轉(zhuǎn)。她與母親是朋友？小時候她就喜歡我？小飛蟲的老大？那她的年紀不該只有這么大呀！

皇帝好容易冷靜下來。眼前這個小宮女，如此年幼，如此不通禮節(jié)，這天真無邪的樣子！怎么可能是那個紅袖！一定是同名同姓了。

想到這里，皇帝道：“你跟我走吧！”

跪在地上的宮女們都吃了一驚。她們認為，很顯然，皇帝是看上這個低級小宮女了！

紅袖說：“好。”

秦離宮笑了。他還從來沒遇見過這么天真無畏、心地比那最清澈的泉水還要純潔的小宮女！

紅袖跟著秦離宮進了他的寢宮。

秦離宮剛坐下，紅袖便附在他的耳邊說：“陛下，我有重要的話跟你講，你讓她們都走開！”

她的這一輕佻舉動，令宮中所有的宮女、太監(jiān)都為之側(cè)目。他們有的輕輕搖頭，有的悄悄咬著耳朵，有的怒目而視，有的嗤之以鼻。

連秦離宮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秦離宮依言吩咐，“你們都下去吧！”

宮人們更是大驚失色，這是哪里來的狐貍精，竟能讓皇帝這么快就言聽計從？

等宮人們都下去了，紅袖這才正色說道：“陛下，方才那位王爺和那位王御史，他們并不是在談?wù)摮缘模　?

秦離宮一聽，變了臉色。

“那他們在說什么？”

紅袖便把自己聽到的，細細講了一遍。

她本說的字字是實話。只是，紅袖并不清楚秦離宮的所思所想。

秦離宮自小生活在皇宮。他早已習慣了宮廷中的爾虞我詐，陰謀重重。每一樣事情，他都不會簡簡單單地去看待。紅袖的這番話，便在他心里起到了這樣的作用。

那位面孔黧黑的漢子便是當今駐守北疆的靖北王秦庸午。他是秦離宮的一位皇叔之子。當年，楚王秦琮和齊王秦瑁爭奪帝位，不料卻被東陽王撿了一個大便宜。秦庸午的父親，即上一任靖北王當時就十分不服氣。認為東陽王才智皆平平，不配做皇帝。只因國丈元至慧在朝中威望十分高。由他一力輔佐，將東陽王送上了帝位。還將女兒嫁給了他。

這一切，都讓老靖北王十分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