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拖出了死淵，又被拖行了老遠(yuǎn)。紅袖回過頭來，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老龜！

老龜氣喘吁吁地說：“我說小姑娘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哪！就憑你一個人還想偷還魂草？你是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紅袖哪里在意老龜?shù)倪@些話。她一門心思地想著剛才看到的情景。是不笑，替她擋住了魍魎獸的進(jìn)攻。否則，她此刻早已命喪獸口。

“龜爺爺，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紅袖問。

“算你命大！正好我老頭子今日在這一帶找吃的。聽見死淵異動，就過來看了看。哪知道就看見了你！”

老龜將紅袖帶回了他的小屋里。

紅袖捧著幻月，呆呆地看。她希望再次看到幻月的動靜，哪怕只閃爍一下也好。可是，看了半日，幻月一動不動。

老龜?shù)溃骸澳氵@個兵器倒是有些稀奇！”

紅袖道：“龜爺爺，您說，死去之人的魂靈會不會依附在這劍上？”

老龜嚇了一跳，“小姑娘，你可別說這種嚇人的話！我雖然活了一大把年紀(jì)，可也不想聽這些死呀活呀的。不過，亡靈依附這種事，倒是不稀奇！你沒聽說過嗎，在人間，死人的靈魂依附在某個人的身上，借他的身體他的嘴來說想說的話？”

紅袖便把剛剛在死淵里發(fā)生的事，給老龜講了一遍。

老龜捋著白胡子，沉思了片刻，道：“你這朋友，是否真身尚在？”

“是的。”

老龜?shù)溃骸澳蔷涂梢越忉屃恕Ｈ绻且粋€沒有了軀體的魂靈，是斷然沒有能力替你擋住那一擊的。只有真身尚在者，才能做到這一點。不過，他為了救你，已使他的魂靈四分五裂。如此一來，他連轉(zhuǎn)世投胎也不能啦！”

紅袖已聽得仿佛也失去了魂靈。

“龜爺爺，您說的可是真的？”紅袖只覺柔腸寸斷，眼前一陣一陣的發(fā)黑。“龜爺爺，我不能讓他死。他就是那個我要偷還魂草相救的人！您這么說，是什么意思？”紅袖泣不成聲。

“原來是這樣啊！”老龜?shù)溃鞍パ剑强删驮懔耍∧愕泌s緊回去找到他的真身，看能不能將他的碎魂聚到一塊兒！”

紅袖聞言，站起身便走。還沒走兩步，便嘴一張，“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老龜忙扶住她，“小姑娘，你是被那魍魎獸傷著了嗎？”

紅袖搖搖頭。“龜爺爺，我走了！”她虛弱地說著，張開雙臂，往海面游去。

沒游多遠(yuǎn)，只見一條銀白色的龍劃破水浪，朝自己游來。

紅袖眼前發(fā)黑，身子一軟，往下便沉。

銀龍一個轉(zhuǎn)身，用脊背接住紅袖，馱著她出了東海。

纖云宮內(nèi)，赤眼生和雪狐等人正焦急地坐在屋中，等著紅袖的消息。

一會兒，斯戎扶著紅袖走了進(jìn)來。

“袖兒，你去了哪里？”赤眼生不悅問道。

紅袖面色慘白，“父王，我去了東海！”言罷，珠淚滾滾而下。

雪狐忙上前拍拍她的胳膊，“回來就好，沒事就好。你快去看看不笑和尚吧！”

紅袖往玄冰室奔去。

玄冰室的門大開著。楓凝露和紅妝母女倆都在里面。一見紅袖，紅妝道：“紅袖，不笑和尚的真身突然起了變化！”

紅袖看過去。

不笑身上的那種冰霜之氣已經(jīng)消失了。他的軀體上流下一些水來，如同太熱了流下的汗液一般。他的頭微微前傾著，脊背微微彎著，不復(fù)之前的那種挺拔姿態(tài)。

紅袖伸出手去，想撫摸一下不笑的胳膊。

誰知，一摸之下，不笑的衣袖連同皮肉掉下一大塊來。

母女三人都吃了一大驚。

紅袖向母親哭訴道：“天賜附在了幻月上，救了我一命！”

楓凝露與紅妝這才恍然大悟。

“母親，天賜如今已魂飛魄散，我該怎么辦？”紅袖哭道。

楓凝露哪里有什么辦法呢？看著女兒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她也只能抱住她好言慰勸而已。

倒是紅妝冷靜。“紅袖，你不是有地府的幾位朋友嗎？你何不問問他們？”

一句話提醒了紅袖。痛極智昏，她竟然沒有想起他們來。

紅袖立刻站起來，“母親，請您守護(hù)著天賜的軀體，我去地府一趟！”

“哎呀，你這個樣子如何能去！”看著女兒慘白的臉，虛弱至極的樣子，楓凝露急道。

“伯母，我陪紅袖去！我會照顧好她的！”斯戎走過來說。

“我們走！”紅袖低聲道。拉了斯戎就走。

楓凝露還想囑咐幾句。只見一條銀龍騰空而起，馱著紅袖，瞬間已消失不見。

二進(jìn)地府，紅袖已是熟門熟路。

又到了忘川河邊。

“老神仙，老神仙！”紅袖以雙手做喇叭，朝河中大喊。

一會兒，洶涌的河流之中出現(xiàn)了一個小黑點。小黑點疾速朝這邊移來，越變越大。

果然還是那位擺渡翁。

“老神仙，請渡我們過河！”紅袖施禮道。

“上來吧！”擺渡翁道。

紅袖和斯戎一躍而上。

待他們坐好。擺渡翁道：“小狐貍，你長大了！”

紅袖此次無心與他閑談，只勉強(qiáng)笑道：“老神仙還是精神矍鑠得很！”

擺渡翁看看紅袖，又看看斯戎，點頭微笑不語。

停一會兒，又道：“小狐貍此次來，不知又為何事？”

紅袖驀然想起上一次獨闖地府。

上一回，她是為了侯錦錦而來。這一回，是為了天賜。

她心中升起一股悲涼來。不管是侯錦錦，還是天賜，他們其實都是一個人！已經(jīng)幾百年了。那個山林小童——她的救命恩人，早已幻化了無數(shù)的形貌。而她，還是她！甚至，她連容顏也沒有衰老。而他們，卻是生命轉(zhuǎn)瞬即逝。

我忙來忙去，會不會，最后一場空呢？紅袖想。

“還是我的那位朋友！”紅袖這樣回答擺渡翁。

“怎么？你朋友的事，上次沒有辦妥嗎？”擺渡翁道。

“又出了一點岔子！”紅袖道。

“小狐貍，不必如此煩惱！你的朋友既然是一位凡人，那生老病死就是他逃不掉的宿命。你若要煩惱，可是煩惱不過來呀！”

斯戎聽罷道：“此話甚有道理！紅袖，凡人到底與我們不同，你便是想留住他，又怎能留得住？”他不想看見紅袖為了不笑和尚，而傷心痛苦。

紅袖黯然神傷道：“此中道理，我自然知道。可是，這么多年來，他已種在了我的心里。這一生，我怕是要與他糾纏到底了！”

斯戎心中很不是滋味。

就聽擺渡翁笑道：“岸邊已到。兩位可以上岸了。我就在這里等你們回轉(zhuǎn)！”

紅袖與斯戎謝過擺渡翁，飛身上岸。

一進(jìn)黑山，就見一只綠色的小精靈扇動著透明的翅膀朝他倆飛了過來。

斯戎道：“這是什么東西？”

紅袖見之大喜，“斯戎，這就是我說的錦衣仙子了！”

錦衣仙子飛過來，道：“老大，我聞到你的氣味就趕過來了。怎么，是不是不笑和尚出了事？”

紅袖的眼淚差點又滾落下來。“仙子，你得幫幫我！天賜為了救我，被魍魎獸打得魂飛魄散了！”

錦衣仙子一聽，大驚小怪地道：“哎呀呀，紅袖，你是怎么搞的，魂魄碎裂，現(xiàn)在莫說是復(fù)生，連轉(zhuǎn)世投胎都不成了呀！”

一番話說得紅袖又哭了起來。

斯戎沒好氣，道：“所以才來找你呀！你有沒有辦法？”

錦衣仙子眨巴兩下眼睛，道：“小帥哥，你別急呀！現(xiàn)在那和尚想復(fù)活那是絕無可能了。不過，大白和小黑應(yīng)該有辦法將他的魂魄收齊全了，然后送他去投胎！”

“大白和小黑是誰？”斯戎問。

“哎呀，你連他們兩個都不知道呀，你可真是孤陋寡聞！”錦衣仙子咯咯笑道。

“就是黑白無常。”紅袖解釋道。

斯戎心道，原來是那抓鬼的鬼差呀，一臉的惡相，居然叫了這兩個甜膩膩的名字，真是可笑！

“那他們倆在哪？”紅袖問。

“他們抓亡魂去了。一大早就出去了，這時候應(yīng)該要回來了。”錦衣仙子道。

“他們可是住在閻羅殿中？我這就去找！”紅袖說著就要走。

“哎呀，你別急嘛！老大！你不用親自去。等我把他倆叫到你面前來。”錦衣仙子道。說著扇動著翅膀，一下子就飛得不見了蹤影。

果然，沒過了片刻。就見眼前幾道光影一閃，黑白無常與錦衣仙子一同出現(xiàn)在眼前。

“老大！”

“老大！”

黑白無常叫得親熱。

斯戎看得甚是稀奇。

“你們可有辦法——，聚合天賜的魂靈？”紅袖心痛難忍。本來，她一直不允許黑白無常抓走不笑的靈魂。可是現(xiàn)在，她反過來要請他們?nèi)プチ耍?

“老大放心，這事兒是小事。咱哥倆兒能辦！”黑無常說。

“那咱們就快走吧！”紅袖道。

于是，幾人一齊來到忘川河邊。

擺渡翁果然將船停在岸邊正等著呢。一見這陣勢，呵呵笑道：“小狐貍面子挺大，連地府三杰都能立馬請到！不過，你們?nèi)颂啵疫@船可裝不下你們這么多人！”

錦衣仙子牙尖嘴利，立刻叫道：“老匹夫，你一次渡不過，你分兩次不就成了嗎？”

擺渡翁聽了這話，氣哼哼地變了臉色，道：“你不是長了翅膀嗎？我從來不渡長翅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