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空空寺,紅袖也沒有出手。若男心中十分不快。她看著張悼鎂那肥胖的背影,心里膩煩之極。紅袖若不殺了此人,自己一個月后可就要成為這個男人的老婆了。想到那張肉餅臉,蒜頭鼻,細縫眼,若男都想吐了。
這空空寺的后院里,種著幾十株桃樹。每到開花時節,幾十株桃樹萬花齊發,如錦似霞,十分好看。漸漸的,這里便成了壬鎮一景。這些日子以來,空空寺里一直游人如織。賞花的,上香的,往來不絕,熱鬧極了。
張悼鎂對拜佛不感興趣,邀著若男直接往后院去。在他看來,女孩子都是喜歡漂亮花的。鮮花美人兩相映,也可讓他好好地飽覽一番“春色”。侯錦錦不喜歡他,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他要努力表現得儒雅一點,風度翩翩一點,顯出有學識的樣子來。比如邀請侯錦錦來看桃花,就是一件很雅的事兒。而且,今日侯錦錦堅持要繞遠路走,說要看看沿路的山景,他也堅決地同意,并說這樣甚好,一路看著山景到達空空寺,一定會別有一番韻致的!
只是,這燦若云霞的桃花,卻沒有令美人開心。侯錦錦依然是一副心不在焉,漠不關心,無可無不可的樣子。
張悼鎂說:“錦錦,你看這桃花多美呀!”他臉上的贊賞表情有些夸張。
侯錦錦——也就是若男,冷笑一聲,道:“張公子年年來看桃花,還沒看膩嗎?”
她的言下之意,張悼鎂年年都會帶著一個漂亮姑娘來看空空寺的桃花,這些事情她可是都知道。
張悼鎂頓時尷尬。
侯錦錦還要再刺他幾句,卻見眼前人影一閃。不是紅袖又是誰?紅袖依舊男子裝扮,正站在一棵桃樹下假意看花呢。
侯錦錦趁張悼鎂不注意,趕緊走過去,手撫一棵桃枝,也做賞花狀。周圍的人來人往,淹沒了她們的談話聲。
“你為何不動手?”
“我一路跟著你們,看他也沒有欺負你嘛,好像還對你很好吔!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殺一個對你很好的人?”
“你沒看他長得那么丑嗎?”侯錦錦氣急敗壞地說。
“長得丑也要死?”紅袖驚訝。
侯錦錦急得閉了閉眼,“要是你,嫁給那個癩蛤蟆,你愿不愿意?”
紅袖遠眺了一下張悼鎂,搖了搖頭。
“就是啊,換作你,你也不會愿意的。要我嫁給他,我一定會天天做惡夢!”
“那你不嫁給他不就行了嗎,為什么一定要殺了他呢?”
侯錦錦恨不得給紅袖一腦瓜嘣。“我不嫁不行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懂不懂?我父母已經把我許給他了,這輩子我就只能嫁他了。除非他死了,否則我就要一輩子跟著他,你懂了沒有?”
“不可以改嗎?”
“不可以改。”
“你不能跑嗎?”
侯錦錦被噎住了。“我能跑到哪里去?我跑到你家里去行不行?”
紅袖想,父母交待過自己,纖云宮絕對不能被凡人知曉。否則,他們將永遠地失去纖云宮。可是,若男是我的恩人,我可不可以破例帶她去呢?
正想著,一只男子的手伸了過來。紅袖反應極快,往后退一步,避開了這只手。原來是張悼鎂!
張悼鎂惡狠狠地瞪著紅袖,“哪來的臭小子!”
那四、五個家丁也圍了過來。
侯錦錦怒道:“張悼鎂,你做什么?”
張悼鎂顯然是在懷疑侯錦錦與紅袖的關系。他氣咻咻地道:“這小子是什么人?你今天是來陪我看桃花的,還是來陪他看桃花的?”
侯錦錦一想,糟糕!他把紅袖看成是男人了。
不如,來個將計就計!
想到此,侯錦錦將胸一挺,站到了紅袖身邊,十分驕傲地說:“我當然是來陪她賞花的!”
此言一出,張悼鎂氣得嘴都歪了。
“好你個侯錦錦,你敢給我戴綠帽子?好,我今天就把這小白臉撕巴爛了!你們,給我上!”
“侯錦錦?”紅袖一愣。來不及想,那幾個家丁已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
可是,他們剛剛走了兩步,突然間,全都不動了。
張悼鎂吼道:“上啊!”伸手就推了一個家丁一把。豈知他這一推之下,那名家丁竟像個石頭人一樣,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倒下去了,那只舉著的手還直直地舉著呢!
“嘿,你們中邪了嗎?”張悼鎂跳腳。又去推另一個。另一個也應力而倒。
侯錦錦心中好笑。這定然是紅袖使的妖法。
紅袖卻是知道,這是姐姐紅妝在暗中做法。
張悼鎂又驚又怒,一指紅袖,“臭小子,果然不是好人,居然會妖法!看大爺親自來收拾你!”說著已是欺身上來,揮拳就打。
豈知他的拳頭還沒走到紅袖臉上,便在半路停住了。張悼鎂怎么用力伸也伸不到紅袖臉上去。
張悼鎂大駭。盯著自己這只不會動了的手,忙用另一只手去幫忙。那只被定住的手卻如磐石一樣紋絲不動。張悼鎂使出了吃奶的勁,臉和脖子漲得通紅,也不能使自己的手移動半寸。
于是他又用另一只手去攻擊紅袖。用左腳。用右腿。
都定住了。
張悼鎂的一只胳膊長,一只胳膊短,一條腿彎,一條腿直,嘴是斜的,眼是歪的。他這個造型可真是叫好看呀!
侯錦錦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此時圍觀的人也愈來愈多,人們看見張悼鎂和幾個家丁的怪樣子,都禁不住指指點點,捂嘴而笑。有性子豪爽者,甚至哈哈大笑起來。
張悼鎂身體不能動彈,耳朵卻是聽得清楚。他自落了娘胎,何曾遭人如此嘲笑過?心中可是將紅袖恨到了極點。又見侯錦錦居然和旁人一樣地嘲笑他,心里便涌上一股惡意:好你個小淫婦,你不喜歡我,我還偏要娶了你。我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去。先收了你,再慢慢兒地折磨你!他日我定要報今日之仇!
紅袖看著這怪模怪樣的幾人,心中也覺得好笑。只不過,她天生一種憐憫心腸,從來不愿意看見人家受苦。所以,眾人都在笑,她卻只是淡淡的。
紅袖一拉侯錦錦,道:“咱們走吧!”
這一親昵舉動被張悼鎂看在眼里,他更是心里在噴火,在燃燒,對這兩個狗男女的恨又增加了十二分。
侯錦錦毫不在意張悼鎂的感受。笑道:“好,我們走,讓他們杵在這兒,一直到天黑!”說罷又大笑起來,拉了紅袖的手,兩人跑開了。
張悼鎂簡直要氣死過去!他現在不僅恨紅袖,恨侯錦錦,連侯錦錦的父母兄弟,八輩兒祖宗都恨上了。
出了空空寺,侯錦錦對跟在身后的婢女們說:“你們不許跟著我了,都回去吧。告訴老爺和夫人,我一會兒就回去。
婢女們看看紅袖。
侯錦錦笑道:“你們放心,這是位姑娘,女扮男裝的。你們剛才也看見了,她功夫很好的,會保護我。你們回去吧。對了,回去不許亂嚼舌根,只需說我和守備公子還在賞花,自有人侍候便可。”
紅袖也笑道:“你們就放心吧。一會兒,我送你們小姐回去。”
眾婢女一聽這聲音,果然是個嬌滴滴的女聲。
待婢女們離開,侯錦錦朝紅袖豎起大拇指道:“好手段!今日我可是開了眼!”
紅袖道:“那并非是我施的法。”
侯錦錦奇怪道:“不是你嗎?那是誰?”
“我姐姐。”
侯錦錦四下里亂看,并沒看到一個姑娘。
“她藏起來了,你找不到她的。”紅袖說。
“看來你姐姐也很厲害呀!”
紅袖沒接話,卻問道:“我剛剛聽張悼鎂叫你侯錦錦,你不是叫若男嗎?”
侯錦錦的臉紅了紅,“嗨,昨日是第一回見你,所以——我撒了個小謊。我的確不叫若男,侯錦錦是我的真實名字。”
紅袖的臉上現出一層失落的神色。“你為什么要騙我?”
侯錦錦盯著紅袖的臉,“你生氣了?”
紅袖想了想,搖了搖頭。她覺得,侯錦錦騙她是不對的。可是侯錦錦是她的恩人轉世。對于恩人的行為,她是應當寬恕的。
侯錦錦嘟起了嘴。“紅袖,你也看到了。那個張悼鎂又丑又兇,還威脅說要把你撕爛。這樣的人,你不用對他心慈手軟!干脆,你把他殺了!”
“可是——”紅袖還在猶豫,“他罪不至死。”
“紅袖!”侯錦錦嚷了起來。“我真是錯看了你,你就是個膽小鬼!”
紅袖驚詫地看著侯錦錦,不明白她的情緒為何這樣激動。她是不高興了?紅袖想。我不能讓她不高興,我應該讓她高興才對!
“好,我這就回去殺了他。”紅袖說。
“真的嗎?”侯錦錦高興道。
“嗯。”紅袖點點頭。她決定這么做了。殺就殺吧。那個張悼鎂看起來也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走吧。”紅袖說。
“現在就去殺嗎?”侯錦錦道。
“嗯。”
“這可是大白天呀。你就不怕人家看到,把你抓起來。張悼鎂可是壬鎮守備大人的公子!”侯錦錦真覺得紅袖完全是個不知世事的孩子。都說狐貍聰明、狡猾。這紅袖怎么這樣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