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包的眼睛亮了亮。
話既出口,斯戎一發不可收拾。“三姐還要找我要請柬,難道這兒不是我的家嗎?我回自己的家還需要請柬嗎?”
斯戎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他的臉漲得通紅,心中又有些驕傲。長這么大,似乎還是第一次,他這么大聲地說話呢!
一旁的三公主怒道:“你這是什么態度!你就這么跟母后說話的嗎?”
妬螭伸手止住了女兒。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很難看。她微微一笑,看了看敖包,對斯戎道:“戎兒今日火氣居然這么大,可是對我,對你父王,或者是你三姐,有怨氣?若有怨氣,不妨說出來,也好讓我們知曉你的心思!”
她這么一說,也引得走過來的敖包道:“戎兒,不可對你母親、姐姐無禮。”
斯戎沒想到,自己倒成了無理取鬧者!
他強壓著心里的憤怒,黯然說道:“既然我在這里不受歡迎,我還是走吧。”說著便要往外走。
一個身影一晃,擋在了他的面前。是妬螭。
“既然來了,不如就在宮中多住幾天!”
她的言語多么溫柔,而語氣中卻沒有半點溫度。她眼睛里的光恰如兩根寒冰之刺。
而這話在敖包聽來,卻是一個賢妻才會有的話語。
這就像一個魔咒。斯戎最忍受不了的,正是妬螭的這副偽善嘴臉。每每在這副嘴臉面前,他都會失去控制。現在,他又要被這個魔咒給控制住了。
“螭娘娘不是不想看到我嗎?又何必做假!”此言一出,斯戎便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他知道,他又敗了。
妬螭的嘴角揚起微笑——勝利者的微笑!
只聽一旁敖包怒道:“休得胡言!你母親何時嫌棄過你!你為何每每要生事?今日是個大喜的日子,你要來便來,不想來也沒有誰強迫你。既然來了,就該高高興興的!你掛著一張冷臉給誰看!”
妬螭忙勸,“大王請息怒,孩子們不懂事,你別氣壞了身子。斯戎還小呢。我是他母親,受點委屈又有什么關系!”
她越是這樣說,敖包就越是生氣。
斯戎又成了那個惶恐不安的,不知道該怎么辦的傻瓜小子了。
他不知道,他的這副樣子,更如火上澆油一般。
當年的蓓卿公主,是何等的美麗而聰慧。他敖包,亦是何等的英武。他與她的孩子,怎么會如此窩囊!
“滾回你的龍池去!”敖包吼道。
斯戎徹底蔫了。
他灰溜溜地走出宮去。
身后,傳來了三公主的一聲嬌笑。這笑聲如一把尖刀,在斯戎心里狠狠地劃了一下。
老龜的小屋里。
雪狐正在和老龜說些陳年往事。紅袖坐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
斯戎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
“怎么了,小斯戎?”紅袖道。
“他們又不待見你了吧?”雪狐冷冷地道。
老龜則趕緊讓斯戎坐。又給他端來一盞香茶。
斯戎悶悶地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每次一見到她,就會很害怕,在她面前,也說不出話來。”
紅袖輕輕握住斯戎的手,安撫道:“別灰心喪氣!”
雪狐已然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那個女人,可真是好手段。”又對斯戎道:“戎兒別怕。你長期受她欺負,心中定然是有些陰影的,這也不奇怪。不過,你要想想,你的母親可是死在她手上的。你身上的逆鱗之毒八成也是她所為。一想到這些,你還會怕她嗎?”
斯戎的眼睛里又燃起了兩簇小火苗。
然而,這火苗隨即熄滅。他的雙肩猛縮了起來,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繼而痛苦得彎下腰去。
紅袖急忙一把扶住他。
雪狐道:“可是逆鱗之毒又發作了?”
斯戎艱難地點點頭。
老龜在旁驚訝道:“這是逆鱗之毒發作了嗎?我還以為是‘追魂索’發作了!”
雪狐抬起頭來,對老龜道:“他身上到底中了多少毒?”
只聽老龜說道:“這追魂索之毒我卻是知道。原是為了將他困在龍池,不讓他闖禍的。”
“是何人所為?”雪狐恨道。
“正是本海的龍君!”老龜答道。
“居然是敖包!他給他的兒子下這種毒?他還是人嗎?”雪狐簡直不敢相信。
老龜忙道:“追魂索發作時不會這樣痛苦!他只需返回龍池就自然無事了。”
眼見斯戎冷汗如雨。紅袖叫道:“師父,您先救救斯戎吧!”
雪狐依舊一掌輕輕覆在斯戎的百會穴上,如在仙山雪宮時一樣。孰料,這一次斯戎的痛苦只是稍稍有所緩解。雪狐也沒轍了。
老龜道:“不如我們送小殿下回龍池吧!”
雪狐臉色鐵青,對老龜道:“我要你速速去請敖包來,看看他的兒子。你敢不敢去?”
老龜猶豫著。
“你需悄悄前去,莫要叫妬螭知曉!”雪狐接著說道。
老龜猶豫了一下,說道:“好,我這就去請龍王!”
老龜匆匆去了。雪狐這廂依舊運功企圖止住斯戎的痛苦。師徒二人又將斯戎扶到老龜的床上躺下。
過了一會兒,東海龍王敖包果然跟著老龜前來了。
他與雪狐也是認識的。只是見了紅袖,微微地愣了一下。
“戎兒這是怎么了?”敖包趨向床前問。
雪狐站了起來,冷冷地道:“怎么了?這可要問你!”
敖包心里很不爽。一只小小的雪狐,居然敢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他瞪了雪狐一眼,坐到床邊,握住了斯戎的手。
“你看好了,這可是逆鱗之毒?”雪狐又道。
“你說什么?”敖包嚇了一跳。
紅袖從他驚詫的眼神中,可以斷定,此毒不是他下的。
敖包把住了斯戎的脈搏。只見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他令老龜將斯戎扶著坐起來,他亦上床盤腿而坐,開始運功為斯戎驅毒。
紅袖暗道:這龍王倒是還沒有壞掉良心!
雪狐的臉色亦和緩了許多。
約莫一頓飯的工夫,敖包收功。此時,斯戎的痛苦已大為減輕,面色也逐漸恢復了正常。
老龜又忙將斯戎扶著躺下。敖包下得床來,擦了擦額頭的汗,看向紅袖道:“此女何人?”
雪狐道:“她是我徒弟。”
敖包點了點頭,又看向雪狐。“我兒在龍池過得好好的,怎么會和你在一起?”
雪狐“哧”然一笑,“你覺得戎兒在龍池會過得很好嗎?”
聽見雪狐直呼“戎兒“,敖包心中更為不爽。他沉著臉道:“好了,這里沒你們什么事了,請回罷!”
見敖包下了逐客令,雪狐道:“龍君難道不想知道小殿下是如何中了逆鱗之毒的嗎?”
“難不成你知道?”敖包不想與一只狐貍多話。
雪狐毫不在意他的態度,道:“我聽說,逆鱗之毒乃是龍族秘毒。只有四海龍王才知道它的制作和使用方法。就連洞庭湖龍君那樣的龍族大家也不知道這種毒的制法。敢問龍君,這四海之內會有何人想暗害小殿下呢?誰會有這樣陰毒的心思,要置戎兒于死地呢?”
敖包眨了眨兩只渾濁的眼。他也在想這個問題。這是誰干的呢?居然如此狠毒地對待一個小孩子!只是,他認為這是自己的家事,不想與雪狐多言,便又說道:“這件事情,我自然會去查,就不勞你費心了!請便吧!”
雪狐亦看不得敖包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樣子,正想帶著紅袖離開,卻聽床上的斯戎說道:“雪叔,我不要在這里。我跟你們回冰湖吧!”他說著便要翻身下床。
敖包按住斯戎,道:“傻小子,冰湖是什么地方!極苦極寒之地,犯了大過錯的人才會被流放到那里。你去做什么!聽話,隨父王回宮。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后害你!”
斯戎輕輕移開敖包的手,坐了起來,道:“父王,對不起,我一回來就惹得螭娘娘,還有合宮的人都不高興。您也不高興。您還是讓我走吧。便是不去冰湖,我還可以回我的龍池。”
“那你身上的毒怎么辦?”敖包惱怒道。這個兒子,他總是覺得無法與他和諧地相處。
斯戎凄然一笑。“我知道逆鱗之毒無藥可解。就算我呆在東海,想必也沒有什么用吧!我寧愿死在我的龍池里!父王若是心疼我,只需為我找出那下毒之人,替我報仇便好!”
斯戎對妬螭,總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畏懼。而對于敖包,他卻是想說什么便說什么,且總是情不自禁與他對著干。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這樣。
果然,他的冷漠態度又成功地將敖包激怒了。敖包一拂袖站起來,恨聲道:“你倒是將外人看得比你父王還重,哼!”說罷氣哼哼往外便走。走到門口,又返身站住道:“你母親的優點你一樣也沒繼承到,倒是繼承了這九頭牛都拉不回的臭脾氣!隨你去!”一拂袖子,走了。
這句話讓斯戎一陣黯然神傷。
見龍王走了,紅袖道:“師父,龍王真的會去查下毒之人嗎?”
雪狐道:“戎兒到底是他的親生兒子,我想——,他一定會去查的。不過,他未必會懷疑到妬螭的頭上。我們得想個辦法,將龍王的注意力引到妬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