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戎想畢,便故意有些趾高氣揚地答:“晚輩乃是來自東海!”
卻沒料到雪狐猛然轉頭,對他怒目而視,那眼中險些噴出火來。“哼!原來是東海龍王的太子駕到,還真是失敬了!”
斯戎臉都灰了。看來,這只雪狐最討厭的,恰恰就是來自東海的龍呀!這可真是主動把自己送到了他的矛下!
斯戎趕緊解釋,“不,不不,雪狐宮主!我雖然名義上是東海的人,但我與他們從來不來往!”
“這卻又是怎么回事?”
斯戎呵呵一笑,摸摸頭。“說來話長,說來話長!”
“你是東海龍王敖包的兒子?”
“額——,是。”斯戎不喜歡誰提起他的父親。
“哼!”雪狐滿含怒意地哼了一聲,那股無名之火又熊熊燒了起來。緊接著,他拂袖而去。
斯戎看著他的背影,暗道:這老頭,真是不可理喻!也不知父王怎么得罪了他!搖搖頭,他遂將這事丟過一邊去。
斯戎便笑對紅袖道:“紅袖,我來陪你練!”
練了約莫兩個時辰,紅袖已能在冰上站得穩穩當當了。雖然還不能像雪狐那樣移動如風,倒是不會動不動就摔跤了。
吃罷晚飯,紅袖去見雪狐。
“師父,您到底和東海龍王有什么仇啊?”她想化解化解雪狐和斯戎之間的冷硬關系。
雪狐一愣。“都是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
“別呀,師父!這冤家宜解不宜結,您有什么話就直說。斯戎現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咧!他都不好意思見您!”
雪狐沉吟了一下。“此事說來話長。斯戎還是個孩子,他未必知道他父親的過往。那些事情本與他無關。我不過是因為憎恨敖包,遂遷怒于他罷了。”
“師父,那東海龍王是個怎樣的人啊?”
一提此人,雪狐的面上又有了霜意。“這個人呀,就是一個薄情寡義,忘恩負義之徒!”
“當年,他已經娶了涇河龍王的女兒為妻,卻又花心不死,引誘欺騙了洞庭公主蓓卿。可憐蓓卿公主對他一往情深,相信了他所謂的正妻品性不良,打算休妻再娶的鬼話。后來,敖包的正妻妬螭知曉了此事。這個女人心腸歹毒之極。她表面上對敖包說,愿意接納蓓卿公主。實則是穩住了敖包,還讓那個蠢敖包認為她是個賢惠的女人。暗地里,妬螭去找蓓卿,向她哭訴她有多么愛敖包,她心里有多么痛苦,敖包有多么無情。蓓卿公主是個善良單純之人,聽了妬螭的鬼話,便認為是自己奪了人家的丈夫,行為實是不齒。因此蓓卿公主決定離開敖包。”
“那,后來呢?”見雪狐停住不說了,紅袖便追問道。
“后來,蓓卿公主傷心地離開了東海,回到了洞庭湖。從此再也沒見過敖包。”
紅袖有些黯然神傷。“師父,蓓卿公主可真是不幸!”
“誰說不是呢!她的一生就活活毀在了敖包手里。”說到此處,雪狐咬牙切齒起來。
“那,蓓卿公主如今可安好?”紅袖又問。
“公主已不在人世啦!”雪狐嘆道。
“怎么了?”紅袖輕聲問。
“回到洞庭湖之后,公主就把自己關了起來,不見任何人……”雪狐的語氣充滿傷感。
“過了不久,就聽說公主病故了!”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各懷著心思。
還是紅袖打破了沉默。“師父,您與公主——,是不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呀?”
雪狐沒說話,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你這個小鬼頭,”他微微笑著,笑容里竟有些甜蜜。“公主是我的恩人!”
“原來是這樣啊!”
紅袖又悄悄瞟瞟師父,想再從師父臉上找到一點別有深意的痕跡。
驀地,紅袖想到了一個問題。
“師父,洞庭湖龍王一共有幾位公主啊?”
“嗯——,總共得有十幾位公主吧。”雪狐笑道,“那位老龍王妻妾成群,年輕時也是個風流浪子咧!”
“哦!”紅袖點點頭。心中暗思:斯戎說他的母親是洞庭湖公主,父親是東海龍王。那么,難道他母親便是蓓卿公主?
“想什么呢?”雪狐見她神色有異,問道。
“師父,斯戎的母親——,便是洞庭湖公主,他父親正是東海龍王敖包!”
“什么?”雪狐一下子坐了起來。他沉默半晌,又問:“斯戎母親的名諱是——?”
紅袖攤攤手,“我沒有細問過!”
雪狐站了起來,在室中來回踱著步。他雙眉深鎖,好像在仔細地思索著什么。
“紅袖,你速速去問斯戎,問清他母親的名諱!”
“好的師父!”
紅袖立刻去找斯戎。
斯戎已經睡著了。睡夢中,他回到了浩渺無邊的東海。他在水中快活地游著,母親就陪伴在他的身邊……。突然,前方極速游過來一條長著長長的、尖尖的嘴的怪魚。這魚一路橫沖直撞地過來,一頭就撞到了他的身上。
斯戎躲閃不及,硬生生被那條魚撞上,他“哎喲”一聲,叫喚起來。
斯戎猛然睜開眼睛,卻見紅袖正在推搡他。
“紅袖,你干什么?大半夜的你不睡覺你干嘛呢?”
“什么大半夜的,外邊太陽高懸著呢!你起來,我有話要問你。”
斯戎非常不想從夢中醒來。母親蓓卿公主的樣子他完全的沒有印象。他對母親的所有記憶,都是來自于掛在母親閨房里的那幅畫像。剛剛,母親來到了他的夢里。他和母親一起,在東海里歡暢地游著水。
“紅袖,我好不容易夢見我母親——!”斯戎埋怨道。
“對呀!我來就是問關于你母親的問題。”
“你說什么?”
“斯戎,我想問一下,你母親是洞庭湖龍王的哪一位公主啊?”
“你突然問這個做什么?”
“哎呀,你就快告訴我吧!很重要!”
斯戎疑惑地看看紅袖,“我母親是洞庭湖最漂亮的公主——蓓卿公主!”
紅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原來真是你的母親!”
“你在說什么呢?”
紅袖湊近斯戎,以手掩唇,神秘兮兮地道:“你母親與我師父——”
“如何?”
“他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
斯戎愣住了。“搞錯了吧你!你沒看見雪老頭對我愛理不理的!他若和我母親關系好,怎么會那樣對我!”
紅袖道:“真的,我不騙你。師父親口說的,你母親是他的恩人。”
斯戎激動了。“我娘是他的恩人,他卻那樣對我,可見這人的人品有多壞!”
紅袖未及答言,卻聽背后一個聲音道:“你居然敢說我人品壞!若你是妬螭的兒子,我沒要你的小命就算是客氣的了!”
“師父,您怎么來了?”紅袖親熱地叫道。
“我不來,由著這臭小子在背后說我的壞話呀!”雪狐道。
斯戎嚇得不敢再言語。
雪狐定定地看著斯戎,聲音突然變得柔和無比。“你當真是蓓卿的孩子?”
斯戎有些不知所措地點點頭。
雪狐的眼睛在斯戎臉上審視著,兀自點著頭,又喃喃道:“沒錯,我竟沒有看出來。眉毛的形狀和蓓卿一模一樣。眼睛也很像。”
雪狐上前一步,抓住了斯戎的手。“孩子,蒼天有眼,竟讓我遇見了你!”
斯戎忙抽回手,急道:“雪狐大叔,就算您和東海有仇,可是我沒得罪過您哪!”
雪狐笑著一拳捶到斯戎的肩上。“臭小子,說你幾句你就記仇了?”
見他的笑意里藏著深深的慈愛,與先前已是天上地下的不同。斯戎感覺胸中涌起一團暖意來,一顆心妥妥地放下了。
他是一條欠缺愛的龍!一旦得到了某份愛,他的感受可是要比一般的龍更強烈!
“雪狐叔,那,您是不是不趕我走了?”斯戎有些小心地問。
“當然!以后,仙山雪宮就是你的家!”
紅袖開心地笑著,心里真是為斯戎感到高興。
斯戎也很開心,這可是他來冰湖所獲得的意外的、巨大的驚喜。只是,他笑著笑著,臉上的笑容倏然消逝。
“怎么了?”雪狐問道。
“只怕我不能在這里呆得太久。”斯戎鎖著眉毛道。
“為何?”
斯戎抿了抿嘴,好像很為難的樣子。
紅袖替他說道:“師父,妬螭王后不許斯戎回東海,還把他囚禁在小小的龍池里。他此次來冰湖,是偷偷跑出來的。”
“龍池?”雪狐有些疑惑。
斯戎有些不好意思。“龍池是我住的地方,一個池塘的名字,我取的!”
雪狐這才了然。
“你是東海之子,妬螭憑什么不讓你回東海!還讓你住在一個小池塘里!這個毒婦,逼死了你母親,還如此對你,簡直蛇蝎心腸,該千刀萬剮!”雪狐的臉都氣白了。
斯戎卻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他只知道螭娘娘不喜歡自己,自己非螭娘娘親生。卻從未聽過螭娘娘逼死自己母親的話!一時間,他渾身的肌肉都繃了起來,臉上現出痛苦與迷惑的神情。
“雪狐叔,請您告訴我,我母親與螭娘娘之間的事情!”
“好!你如今也長大了。你母親的事你也應該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