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想到了——還俗的問題。

他想和她，一輩子如此廝守！

“行，明天你來炒菜。我教你！”不笑道。

“嗯！”

吃完了飯，紅袖說什么也不讓不笑洗碗。“是你做的飯呢，所以這碗應該我來洗。你就負責坐著休息就好！”

不笑拗不過她，只得由她去洗碗。

不知不覺，又是夜已深沉。

不笑悅耳的讀經聲，在山洞里回響。紅袖歪靠在被子上，聽得入了迷。

同是聽經，在這紅影洞中，比在無相寺內，自然更令紅袖心安神泰，怡然自得。因此，這一晚，不笑又成功地用讀經聲將紅袖送入了夢鄉。

見紅袖睡熟，不笑輕輕地放下佛經，又腳步兒輕輕地走過去，幫她把被子蓋好。

只是這一晚，紅袖是一位少女的模樣，不笑卻不能和她同睡一個被窩，亦不能懷抱著她歇息了。

夜深沉。不笑吹熄了蠟燭，獨自在黑暗中打坐。他已被逐出了無相寺。按理說，他現在可以僧俗兩便。可以做一個居無定寺的游方僧，也可以還俗成為一位紅塵中人，不會有人干涉他的選擇。只是，對于佛陀，對于佛經，對于修行，不笑心中還有夢想。

了心大師曾告訴他，學佛從小了說，是為了解救自己；從大了說，是為了解救蒼生！這是一個極其宏大、極其偉大的誓愿，它對不笑有著一種魔力。

所以，雖然自己目前處境艱難，不笑仍舊如在無相寺中一樣，以一位修行者的所有要求來要求自己。

他靜靜地打坐。起初思緒翻滾，后來漸入平靜之境。直到心無雜念，如身在蓮花之中，忘卻了自己，忘卻了肉身，只余一顆慧心在這幽暗的山洞中閃耀。

直至晨曦微明。

紅袖在床上伸了個懶腰。一扭頭，見不笑正端坐在石臺上，面含微笑，眼神清明地看著自己。

紅袖一躍而起。不笑道：“你慢一點！”

“天賜，你一晚沒睡嗎？哎呀，都怪我！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忘了變回真身了。”

“無妨！我打坐也是在睡覺。”不笑站起身來，“你等著，我搗好了藥，就給你換藥！”說罷去搗藥。

“天賜！”紅袖跟過來，蹲下，搖著不笑的胳膊。“都怪我，讓你一夜沒睡。打坐哪能睡得好？今晚你可一定提醒我，讓我變回狐貍，聽到沒？”她語帶嬌嗔，面若桃花。不笑一陣沖動，眼睛幾乎不能從她臉上移開去。

“好，我知道了！”不笑笑道。

紅袖就勢將頭靠在不笑的胳膊上。

兩人如此親密，令不笑心旌搖蕩。他想抵制這誘惑，卻又不想用分毫的力氣去推開她。這種甜蜜的感覺他又何嘗不想沉醉其中？

……

翟守備滿臉怒氣地走進釣妖者和徒弟焦興居住的院子。

“道長可知，昨夜一名充當誘餌的捕快被吸血妖給殺害了？”

釣妖者“咦”了一下，“怎么？他身上沒讓我畫降妖符嗎？”

“正是畫了道長的降妖符！”翟守備語帶恨聲，“那玩意兒根本不管用！”

聽到這話，焦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師父。

“怎么可能？”釣妖者自言自語道。

“道長不信，可自去看之！”翟守備心中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這道士徒有虛名，原來不中用，我就不該先把一萬兩銀子給了他！

“請問大人，捕快尸首何在？”釣妖者問，語氣中的傲慢不由減了幾分。

“已抬回我守備府中！”翟守備道。

“貧道去看看！”說著便往外走。焦興忙小跑著跟上。

到了守備府，見了那捕快的尸身。果然和死去的趙廝一個模樣。尸身只剩了一副骨頭架子，身上的血已被吸干。

釣妖者掀起捕快的衣服，看見那朱紅的符咒還好好地畫在死者的肚皮上呢。

釣妖者咬了咬牙。看來，這吸血妖的本事不可小覷。這威力十足的降妖符居然絲毫不能攔阻于她。看來，我只能先親自收了這妖，再去滅狐貍了。

釣妖者倒是很遵守“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句承諾的。當下對翟守備說：“大人，看來這妖怪倒是有些本事。不過大人放心，從現在起，貧道親自去尋訪妖怪。大人將那些誘餌都撤回吧，不要再讓他們枉送性命了。那妖怪即使不出現，貧道也有辦法逮住她！”

“如此，就有勞道長了！”翟守備不咸不淡地說。

釣妖者說到做到。當下回自己院中拿了丹爐香灰并一應降妖工具，和徒弟焦興一起，出門尋訪查探去了。

且說那吸血怪剛剛又吸食了一名捕快之血，此刻正在自己的巢穴中化血為功，修煉“噬魂血功”。只見他的頭頂上方，漸漸地冒出一陣一陣的黑煙來。他的身體于忽明忽暗中漸漸變成了血紅色。他的臉上也忽隱忽現地露出了他的真身。那是一只黃鼠狼的面龐！原來，這妖是一只修煉千年的黃鼠狼精。他本性為雄，卻偏偏喜歡幻化成女子的模樣去禍害人間。原因是他見那煙花之地的女子們，一個個打扮得妖嬈多姿，令他十分羨慕。他便也化作煙花女子的樣子，混在風塵女中，先玩弄一番那些不知死活的嫖客，再吸干他們的血。

此刻，黃鼠狼精的心頭居然浮現出了一個人的影子。令他心思一陣不穩，差點遭到那些血靈的反噬而使他自己受傷。那個人影是一位身著白衣的和尚，正是無相寺的不笑和尚。

自從那日在佛堂見到了不笑和尚，這黃鼠狼精居然對不笑念念不忘了。那俊俏的白色身影時時在他腦海中浮現，使他呼吸一陣急促，恨不能伸出爪子去，立刻將那和尚抓到自己手中。不過，他一向都是孤軍作戰，因此養成了謹慎小心的習慣。一次失手，他便不會連續地、在同一個地方出擊。他必須忍耐，等待下一個時機。

黃鼠狼精將不笑和尚的影子從腦中驅除出去，專心練起功來。

突然，他聽到了一陣異動。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洞外活動。

黃鼠狼精收了功，躡手躡腳地移出洞來。

原來是只狐貍！正探頭探腦地朝洞內張望。

黃鼠狼精露出一絲獰笑來。他猛然伸出爪子。他的手臂突然變長，那爪子變得又尖又長，形態駭人。朝著那只狐貍抓來。

幸而這狐貍也機靈，發覺露出蹤跡，便拼命地朝荒原上跑去。

黃鼠狼精豈肯放過這到手的美餐！他懸起身子來，低空飛行著，伸出爪子去，眼看就要抓到那只狐貍了。

半空中突然飛來了一把寶劍。這劍渾身閃著金光，晃入黃鼠狼精眼中，逼迫得他稍稍止身，落下地來。緊接著，一名身穿紅衣的女子，一把抓起了那只狐貍，騰空而去。那把金光閃閃的寶劍也倏然自行從地上拔出，眨眼間便到了女子手里。

黃鼠狼精叫一聲，“休想走！”直撲過去。

那紅衣女飛行速度極快。黃鼠狼精追了好一會兒才追上了她。

紅衣女見逃不脫，干脆返身回來。她放下了狐貍，那狐貍哧溜一下就逃得沒了蹤影。她揮舞起那只金劍，與黃鼠狼精打了起來。

此女功力極是深厚，黃鼠狼精一時半會兒根本勝不了她。他后退兩步，使出“噬魂血功”來。只見他周身環繞起一圈血點來，頭上黑氣直冒。

紅衣女情知不妙，將金劍挽起了一圈劍光，護住自己，然后收劍就走。豈知黃鼠狼精雙掌推出，那圈血點匯成一束血流，朝紅衣女后背襲來。

只見紅衣女的身子猛然往下一矮，突然變成了一只狐貍，三下兩下便在荒草叢中消失了。

黃鼠狼精趕前查看，只見草叢中一攤鮮血。要尋那只狐貍，卻是不可得了。

那受了傷的狐貍，奔跑了一陣，在一處巖石旁停了下來，又化成了紅衣女的模樣。她撫著胸口，張了張嘴，終于忍不住，一股鮮血狂噴而出。這時，剛剛被救逃走的那只狐貍出現了。他緊跑幾步，來到紅衣女身邊，光芒一閃，他化作了一個少年。

“紅妝姐姐，你沒事吧？”少年焦急地問道。

原來，這紅衣女就是紅妝。她依照父親的命令，也在暗中尋找吸血妖黃鼠狼精的下落。今日她路過荒原，恰好碰見黃鼠狼精正在追捕這位狐貍少年。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當即現身，救下了狐貍少年。只是，她沒想到，這黃鼠狼精的“噬魂血功”竟然威力如此強大！她的寶劍“金烏”的赤焰神光竟被輕易穿透。

“沒事，鬟哥兒！”紅妝道，“中了那妖一掌。好在它勁力有限！”

“姐姐，我扶你起來。”鬟哥兒說著，攙起紅妝來。

“咱們快回纖云宮，告訴大家黃鼠狼精的下落。”

“嗯。”

兩人相扶著，一個轉身，俱不見了蹤影。

就在黃鼠狼精在荒原上搜尋紅妝下落之時，只見遠遠地奔過來兩個人。看情形，他們竟是沖著他黃鼠大仙而來。跑在前邊的一個，身形微胖而矮，背上背著一個碩大的酒葫蘆，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跟在后邊的一個，身形略高而瘦，正跑得呼哧呼哧直喘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