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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師尊,真的還來得及嗎

可是,殺人誅心又如何?就算是她再一次殺了他,他也不會還手啊,畢竟那是他師尊,是他崇拜了那么多年的師尊,也是他喜歡了那么多年又恨了那么多年的女人。

所以,他對她總歸是無可奈何的。

所以,他就想著,先出去吧,現在不管是他還是她,總歸是需要靜一靜的。

他一直都知道的,他所施的鎖靈訣對她來說,不過是雕蟲小技,是困不住她的,當然,他從一開始也沒有想過要困住她。

他只是在試探,他在試探她掙脫鎖靈訣之后,會不會再一次殺了他。

所以當她再一次用含風綾綁住他的時候,他是可以掙開的,畢竟他已經不是當年在無盡峰的那個乖乖弟子了,這五年里,他修為提高了多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看著她繞過他出去的時候,他是欣喜的。

看,再怎么樣,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已經不想殺他了呢。

她現在不想殺他了,多好啊。

他知道她走不了,怎么可能走得了,這間偏殿已經被他設下了結界,她現在是不可能打破他的結界的。

她又回來了,她說:“你既然不想殺我,便放我走吧!”

放她走?怎么可能,他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問清楚呢,所以他說:“師尊,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你抓回來的,我就算不殺你,但是我還是恨你啊!我怎么可能這么輕易的放你走!”

她還真的是懷著必走的心思,竟然催動靈訣,收緊了含風綾,她想讓他痛。可是這么點痛,跟他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比起來,真的不算什么,于他而言,不痛不癢,但是總該要配合配合她的不是嗎?

他裝作很疼痛的樣子,他還想著要試探試探她,所以他跟她說:“師尊,沒有用的,除非我死,否則外面的結界是不會消散的。”

看,他透露了一個多么重要的線索啊,只要他死了,她就可以走了。她現在可以殺他的啊,只要殺了他,她就可以回她的無盡峰了,她還殺了魔族至尊,這是多么豐功偉績的事,足夠她的名字在修真界響亮一輩子了。

她沒有殺他,他眼睛有些泛酸了,為什么當年,他那么求她,她都不肯給她一次機會,為什么當年,她就非要置他于死地?如今,又為何不殺他了?他咬牙道:“不然師尊殺了我吧,師尊殺了我,就能走了,反正師尊也不是第一次殺我了!”

他這句話才剛落下,他的左臉就開始泛疼了。

呵,呵呵呵,看,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又打他了,還是同那年那般,下手毫不留情。

她終于有反應了,不再是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情感了,她看著他,那雙黝黑得像黑曜石的眼睛充滿了憤怒。

憤怒?她又為何憤怒呢?她有什么好憤怒的呢?他說得不對嗎?當年不是她將他打下懸石淵的嗎?不是她想為了無盡峰的聲譽將他置之死地的嗎?

這一切都是她做的啊,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啊,她憑什么憤怒呢?

所以他問她:“師尊,你又打我了,難不成是被我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

對啊,是惱羞成怒了吧,被他戳中了她的心中事,所以她生氣了吧,就是這樣的吧。

他試圖想從她臉上讀出什么,但是什么都沒有。

她松開他了,她叫他走。

他知道他現在也問不出什么,于是便抬腳走了。他走到門口,她還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關上門,走到庭院里,他看著那扇殿門,他不知道,明明他們本是師慈徒孝的師徒,怎么就變成現在這般劍撥駑張的局面呢?

他的師尊,曾經待他很好很好的呢,她是他生命里少有的溫暖呢,怎么就變成今天這種局面了呢?

他開始后悔了,他應該早點走的,不該在房間內逗留那么久的,人在生氣的時候,毫無理智,說出的話也足夠傷人。他剛才說話的語氣還是偏激了。

他靜靜地站在庭院里,這一夜,注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魔宮里面看不出黑夜白天,他估計了一下時辰,覺得應該快天亮了,他出了庭院,往魔宮的廚房走去。

他離開楓林坳后就再也沒有進過廚房了,昨天他回來后就來廚房做了一頓飯給她端了過去。

她對吃的這么熱衷,這么久沒吃他做的東西,會不會有一點懷念?

他端著做好的早點端到偏殿,他也不敲門,直接就打開門就去了。

葉落知還在打坐。

他一進來就看到了桌子上還沒有動過飯菜,此時已經涼透。他將手中的早點放下,靜靜的看著那些已經涼透的飯菜,她竟一口都沒有吃。

他有些悲傷,他記得的,她最喜歡吃他做的東西,不管是飯菜、糕點還是零嘴,可是現在,她竟然一口都沒有吃。

果然,她即便不想殺他了,可是她還是討厭他。

他不動聲色的將那些涼透的飯菜端出去倒掉,倒掉了就什么都看不見了,眼不見為凈。

他走到桌前,坐了下來,看著還在打坐的人,靜靜的發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落知終于睜開了眼睛,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看著她發呆的青年,這么多年過去,他的變化還真的挺大的。

從前的他,總是喜歡穿著無盡峰的藍底白邊的弟子服,用她送給他的那個銀色的發冠將頭發高高的束起來,顯得陽光而干凈。他有著少年人該有的摸樣,不開心的時候靜靜的發呆;開心的時候,那雙桃花眼里盛滿了光,好像整個世界最屬他最開心;他對待她要教給他的知識,總是熱切而渴望,學會的時候,也會用那雙桃花眼喜滋滋的看著她,希望得到她的夸獎,得到她的夸獎,有時候會樂上半天。喜歡做好吃的東西端到她的房間,讓她好好品嘗,看著她吃他好像就很滿足了......那時候的他干凈純粹而知足。

眼前的這個青年,身穿著一套黑色的輕鎧,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用黑色的發冠高高束起,依舊是那一雙多情的桃花眼,但是此刻眼睛卻無神而空洞,原本看著就會讓人覺得很陽光的臉頰,此刻多了幾分凌厲,成熟和陰沉。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經過時間的打磨,已經變成一個大男孩了,時光走啊走,帶走了許多東西,這個大男孩也被時光帶走了好多東西,和她記憶里的那個少年已經有了太多的出入。

他們兩個人似乎在和對方較勁,誰都不說話,都坐著靜靜的看著對方。

許久,葉落知移開目光,當年那種情況,她將他打下懸石淵,她覺得莫辭應當是恨她的。可是從莫辭的目前的所作所為來看,他除了攻進無盡峰,將她帶到這里來外,他好像也并不曾做過什么對不起她的事,他不像是恨她,但也不像是不恨她。她拿不定他現在對她是什么態度。

她昨天問莫辭,問他到底想干嘛。莫辭并沒有明確回答她,現在她心中一點譜都沒有,心中亂的如同一團麻。

莫辭還是和昨天那般,“師尊,你許久沒有進食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一如在楓林坳時的那般恭敬乖巧,讓葉落知晃了神,好像一切都還沒有變,她還是他的師尊,他也還是她的乖乖弟子。

可這個乖乖弟子,也只是她以為的乖乖弟子。她這個乖乖弟子可一點都不乖,他背著她修習了魔族術法;她這個乖乖弟子,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傷她的心;她這個乖乖弟子,到頭來,卻是傷她最重的。

葉落知沒有回話,她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她不知道該怎么和莫辭相處。

他們好像已經不能和五年前那樣,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當一對師慈徒孝的師徒了。

他們之間,隔著一條人命,隔著五年時光,隔著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

莫辭也沒有說話,他和葉落知一般,同樣不知道該怎么樣和對方相處。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應該以何種姿態的去面對她。

他覺得,他應該惡狠狠的質問她,他應該折磨她,讓她也感受一下他自己的痛苦。

可真面對她的時候,他發現,他做不到,也或許,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與其去傷害她,不如傷害他自己來的痛快。

他想,他是恨她的,但他長這么大,該怎么去恨一個人,他并不知道,沒有人教過他。他娘親臨走的時候說,辭兒,你要當一個善良勇敢的人啊。

所以這么多年以來,他都是按照他娘親所說的那樣,當一個善良勇敢的人。

他阿姐所說的那些殺父之仇,他體會的并不深刻,他只是覺得,他應該幫著她,殺了那個害了他們全家的那個人。這些年以來,他也是靠著這個麻痹自己,他才能盡量的少想起眼前的人,只要不想起她,他的心就不會那么痛。

每每午夜夢回,夢到的那些美好的回憶,夢境里有多美好,醒來后就有多痛苦,那種痛每次都能讓他疼到窒息,而后,整個人會更加絕望而空洞,最后,只剩下荒涼。

最難過的從來都不是從未擁有過,而是擁有過了,而后失去了,那種感覺會比從未擁有過更讓人難過悲傷與絕望。

就像一只在垃圾堆里找吃的流浪狗,它并不會覺得它自己有多可憐,讓它會覺得它自己可憐的是,有人來到它的身邊,輕柔的撫摸著它的毛發,給了它一根骨頭,而后,那個人走了,從此沒再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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