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帶著微醺的暖意，拂過青嵐宗連綿的玉色山巒。山間云霧繚繞，偶有靈鳥清脆的啼鳴劃破寂靜，與遠處飛瀑落下的嘩嘩水聲交織成一曲自然的樂章。

蘇玉曦坐在望月峰的崖邊，兩條纖細的小腿晃悠著，腳尖偶爾會碰到崖壁上垂下來的、開著淡紫色小花的藤蔓。她穿著一身青嵐宗弟子的青色勁裝，袖口和裙擺繡著精致的流云紋樣，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飄動。陽光透過稀薄的云層，在她白皙的臉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雙靈動的杏眼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遠處云霧中若隱若現的另一座山峰——凝霜峰。

“沈清思怎么還不來？”她小聲嘟囔著，手指無意識地卷著自己垂到胸前的一縷墨發。發尾系著一個小小的銀色鈴鐺，是去年生辰時沈清思送的，據說是用凝霜峰特產的寒鐵混合靈銀打造，尋常靈力波動都不會讓它作響，只有注入特定的細微靈力時，才會發出清越的聲音。

她百無聊賴地晃了晃腳，忽然想起什么，指尖悄悄凝聚起一絲微弱的木系靈力，輕輕彈向腳邊的藤蔓。那藤蔓像是有了生命般，猛地向上竄了竄，頂端的幾朵紫花瞬間綻放得更加絢爛，甚至有細小的花瓣被震得飄落，打著旋兒墜向崖下的云海。

這是她覺醒的天賦——“生息”，能與天地間的草木生靈溝通，加速其生長，甚至能在危急時刻借用它們的力量。青嵐宗的長老們都說，這是千年難遇的木系靈根極致體現，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就在這時，一陣極淡的、帶著冰雪氣息的風悄然襲來，吹得蘇玉曦額前的碎發微微飄動。她眼睛一亮，猛地轉過身，果然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正從通往望月峰的石階上走來。

少年穿著與她同款的青嵐宗勁裝，卻硬生生穿出了幾分清冷疏離的氣質。他身形挺拔，墨發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在腦后，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五官精致得如同冰雕雪琢，尤其是那雙眼睛，瞳色比常人略淺，像是盛著凝霜峰上萬年不化的寒冰，此刻正淡淡地掃向她。

“沈清思！”蘇玉曦立刻從崖邊跳下來，快步跑到他面前，臉上漾開一個燦爛的笑容，“你可算來了，我都等了你快半個時辰了！”

沈清思停下腳步，目光落在她因為跑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上，眼底似乎有極淡的暖意一閃而過，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師父留我多練了半個時辰的‘凝霜訣’。”他的聲音清冷，像是玉石相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卻又透著幾分不易接近的疏離。

“又是‘凝霜訣’啊，”蘇玉曦吐了吐舌頭，“你都已經把這門功法練到第九重了吧？整個青嵐宗，除了幾位長老，恐怕沒人比得上你了。”

沈清思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你的‘青嵐心法’練到第幾重了？”

“第七重啦！”蘇玉曦得意地挺了挺胸脯，“再過一個月，我肯定能突破到第八重！到時候我們又能一起去參加宗門大比了。”

他們從小一起在青嵐宗長大，蘇玉曦是青嵐宗宗主的獨女，沈清思則是凝霜峰峰主撿回來的孤兒，因為天生擁有極致的冰系靈根，被斷定為凝霜峰未來的繼承人。兩人年紀相仿，天賦又都極為出眾，從小就被宗門里的人拿來比較，卻偏偏沒有生出半分嫌隙，反而成了彼此最親近的人。

沈清思的天賦是“冰封”，能操控極致的寒冰之力，甚至能凍結時間的流速，只是這最后一項能力他還未能完全掌握，每次動用都會消耗巨大的靈力。

“嗯。”沈清思應了一聲，目光轉向蘇玉曦腳邊那株開得正盛的藤蔓，“又在亂用靈力。”

“才沒有亂用呢，”蘇玉曦辯解道，“我是在練習控制靈力的精細度，長老說我的‘生息’想要更進一步，就得能精準地控制每一絲靈力的輸出。”她說著，又想伸手去碰那藤蔓，卻被沈清思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指微涼，帶著常年修煉冰系功法的寒氣，觸碰到她溫熱的皮膚時，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此處靠近崖邊，靈力波動過大會引來低階妖獸，不安全。”沈清思的語氣依舊淡淡的，但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卻很輕柔。

蘇玉曦心里一暖，乖乖地收回了手：“知道啦，聽你的。”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側臉，陽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頜線，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忽然覺得有些心跳加速。

她認識的沈清思，在外人面前總是冷冰冰的，不愛說話，對誰都帶著疏離感，只有在她面前，才會偶爾流露出這樣細致的關心。就像去年她在試煉中被妖獸所傷，明明是他第一個找到她，卻只是別扭地把傷藥塞給她，說“長老讓我給你的”，可她后來才從師兄那里得知，他為了找她，硬生生闖過了自己當時修為還無法應對的迷霧森林。

“對了，”蘇玉曦像是想起了什么，從腰間的儲物袋里摸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遞到他面前，“給你，我娘今天做的桂花糕，特意多做了一份讓我給你帶來。”

儲物袋是低階修士常用的儲物法器，巴掌大小，卻能裝下不少東西。沈清思的目光落在油紙包上，又抬眼看了看她期待的眼神，伸手接了過來。“多謝。”

“謝什么呀，”蘇玉曦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沈清思拆開油紙包，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氣立刻彌漫開來。糕點做得小巧精致，上面還撒著一層細細的桂花碎。他拿起一塊，放進嘴里，軟糯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帶著淡淡的靈力波動，顯然是用靈米和靈桂花做的。

看著他安靜吃東西的樣子，蘇玉曦覺得心里滿滿的。她知道沈清思性子孤僻，平日里除了修煉很少和人交流，飲食也極為簡單，總是吃些能補充靈力的丹藥和靈果，很少吃這些精致的點心。所以每次她娘做了好吃的，她都會想著給他帶一份。

“對了，清思，”她忽然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問道，“你聽說了嗎？最近宗門附近好像不太安寧，有幾位外門弟子說在山下看到了奇怪的黑影，還說感覺有股很詭異的氣息。”

沈清思吃東西的動作頓了一下，抬眼看她：“長老們已經派人去查了，說是可能是遷徙的妖獸群路過，讓我們不要隨意下山。”他的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你別亂跑，尤其是不要單獨去后山。”

“我知道的，”蘇玉曦點點頭，“我才不會亂跑呢。不過……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她皺著眉頭，“那種氣息，好像和我之前在古籍上看到的‘蝕靈之氣’有點像，據說那是一種能吞噬靈力的詭異氣息，一旦沾染，修為就會倒退，嚴重的甚至會爆體而亡。”

沈清思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古籍上的記載未必屬實，不要自己嚇自己。有長老們在，不會有事的。”話雖如此，他心里卻也泛起了一絲疑慮。他前幾天在凝霜峰的后山修煉時，確實感受到過一絲極淡的、陰冷的氣息，當時以為是錯覺，現在聽蘇玉曦這么一說，倒覺得有些可疑了。

“嗯，”蘇玉曦雖然還是有些擔心，但看到沈清思篤定的眼神，心里安定了不少，“有你在，肯定不會有事的。”

沈清思看著她毫無防備的信任眼神，心里微微一動，握著桂花糕的手指緊了緊。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剩下的幾塊桂花糕都吃了下去。

風吹過山林，帶來一陣松濤聲。遠處的云霧漸漸散去，露出了凝霜峰上覆蓋著的一層薄薄的白雪，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芒。望月峰上的靈植郁郁蔥蔥，與凝霜峰的清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又奇異地和諧共存。

就像他和她。一個如烈火驕陽，一個似寒冰冷月，卻偏偏在這云深不知處的仙門之中，牽絆了整個少年時光。

沈清思看著身邊嘰嘰喳喳說著宗門趣事的蘇玉曦，那雙總是帶著疏離的淺眸中，悄然染上了一層溫柔的笑意，快得如同流星劃過夜空，卻真實地存在過。

他想，只要有他在，就絕不會讓任何東西傷害到她。無論是詭異的氣息，還是未知的危險。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