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武鄉，義市

張田與陸鳴分別后，就自己趕往義市鋪賣自己的皮貨，找上了本地的幾個皮貨商。

卻發現對方正聚在一起，一臉羨慕地看著不遠處的一家鋪子。

張田也把目光看去，似乎是一家肉鋪，店門口人聲鼎沸，嘈雜得很。

一群人，全是一些衣著襤褸的乞丐，圍著那鋪子里當家的嘰嘰喳喳的說道。

“苗老丈，時辰不早了。”

“老丈，行行好，多分我一點吧。我好幾天沒吃飯了?！?

“老丈，老丈，快開門，快...”

“苗老大，兄弟們來看你了?！?

“……”

張田指著人群，疑惑地問到皮貨商：“那里干嘛呢？”

皮貨商嗤笑一聲：“行善呢?！?

“一破肉鋪居然還學人家商賈老爺玩這套？”

“近幾天才開始的。”

“打腫臉充胖子，等看看過幾天分不出肉來，那些潑皮們不把鋪子都給你掀嘍?！?

“我要不是這貨走不開，我也去拿...傻子。”

雖然皮貨商語氣酸溜溜的，但張田也是和對方一樣的想法。

…….

苗方與自己老丈一起經營著這家豬肉鋪。

不僅僅是豬肉，還賣一些熟食。

鋪子不大，人流卻不少，最主要是便宜，難以想象的便宜。

亂世在即，養豬的人少了，買得起豬肉的人更少，可是卻唯獨這家肉鋪，恰恰相反。

七八個流里流氣的潑皮笑呵呵的走進肉鋪里。

一進來就摟著苗方的肩膀：“苗老大，我們來看你了?！?

苗方瞥了一眼，說道：“行了，這里多一顆豬頭，拿去吧。”

幾人賊笑一聲，不好意思的撓撓臉：“那咋好意思呢?！?

嘴里不好意思，手上行動迅速，一把將豬頭踹在懷里。

然后嘻嘻哈哈的離開。

離開了肉鋪，其中一人疑惑的問了一句。

“哥哥們，這些天，苗老大也不帶著我們去收豬啊！”

“他家哪來這么多豬肉？”

“居然還開始喂那些乞丐?！?

其余人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管他那么多，我們那一份不少就行了?！?

“不收豬還好哩，清閑?！?

……

店鋪里。

苗方揮舞著厚實的殺豬刀，一刀將眼前的排骨剁成兩半。

砧板砍得咚咚作響。

碎肉碎骨，四處飛濺。

邊剁邊對著自己身后的老爹說到：“老爹，去發豬肉吧?！?

“你可得記清楚了，發多少，收多少?！?

“不要再像上次一樣的糊涂。”

“咱家的大白豬都瘦了?！?

“還有?！泵绶椒畔碌?，扒著手指尋思說道。

“李公家要一只肘子，趙老爺家十斤排骨，還有常書生一斤五花肉，你也切好了，我等一會兒送去?！?

老丈聽了兒子的抱怨，吹胡子瞪眼：“俺是那種糊涂蛋嗎？這次俺一定數得明明白白?！?

“給大白豬喂一頓多多的，養得白白胖胖。”

老丈說完推開自家的后院門。

映入眼簾便是雜亂的幾個豬圈。

其他豬圈都是空著的，唯獨中間的一個豬圈里，趴著一只肥實的大白豬，安逸得正打鼾。

大白豬寬寬大大的一坨，幾乎占滿了半個豬圈，最少五百斤。

現實中都不一定能夠找到這樣體重的肉豬。

這大白豬要是站起來，單憑體重都能把自己的四肢壓垮。

老丈滿是褶皺的臉上笑得凝成一團。

慢悠悠的，手中握著殺豬刀朝著大白豬走去。

“豬老爺，我又來取肉嘍，等一會兒一定把你喂飽飽的?！?

老丈手中的殺豬刀在一塊磨砂石上噌噌作響，磨完刀，老丈慢慢蹲在大白豬的面前。

“要什么來著...”

“對了，一只肘子...”

老丈嘀咕一聲，拉出大白豬的豬腿，擦拭干凈上面的灰塵。

抬起手中的殺豬刀，一刀剁了下去。

“肘子...”

撲哧...

嗤....

噴泉似的血液從傷口中噴射而出，濺了老丈一身。

老丈卻毫不在意，抹開眼角的鮮血。

因為力氣不大，一刀未能將整個豬腿剁了下來。

整個豬后腿血液嘩嘩直流，猩紅的肉被劈成兩半，中間森白的腿骨裸露在外。

老丈渾濁發白的眼球看著趴在下面一動不動的大白豬。

嘀咕一聲。

“這個刀不行，要用大斧子砍...”

一刀未成。

老丈從身后提起一把斧頭，又是高高舉起。

砍剁，砰砰直響。

邊砍邊念叨著：“一只豬肘...一只豬肘...”

豬圈內，大棚遮擋了大部分陽光。

昏暗中，一只血淋淋的大白豬安靜的躺著。

鼻息中，呼呼打鼾，睡得香甜。

一個滿身猩紅的老丈，揮舞著大斧頭，一下又一下。

還有一聲聲嘀咕，干枯如死神低語。

“肘子...”

“還有排骨，五花肉以及喂豬的...”

……

老丈打來一桶水，隨意的將豬肉上的血跡清理干凈，用編制好的竹條將三份肉串起來，掛到旁邊的欄桿上。

等喂完豬后，就把處理好的豬肉，交給兒子，送去給那幾個東家。

至于另一大堆雜碎的豬肉，各個部位都有...

老丈打理就很隨便，沖洗完上面的血跡，就放到板車上，也不嫌棄上面臟兮兮的。

至于自己，隨意的用破抹布擦一下，清理一下臉上手上的血跡。

衣服上的血跡很難清理，就不管了。

…….

過了三五分鐘。

“咚咚咚....”后院通往外面的大門被人敲響，門外許許多多的聲音嘈雜。

“苗老丈，時間真的不早了?！?

“還沒好嗎？”

老丈推著板車，喊道：“催催催，你們這些短命鬼?！?

“晚一會兒，餓得死你們嗎？”

老丈打開后院的后門，就看到門口擠滿了一大群人。

全是一群懶懶散散，衣服破舊，甚至衣不蔽體的乞丐。

還有幾個扛著鋤頭剛剛出田的農人。

甚至一些衣著較好，過來占便宜的商人。

第一次來，湊著熱鬧的，剛打開門，就被老丈渾身是血的模樣嚇了一跳。

至于其他熟客們就一點也不在意。

只把期待的目光看向老丈。

老丈指著板車上的一大堆肉：“看見沒？這么多豬肉?！?

“老頭子像是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笑呵呵說完，就抬起肉刀，給外面的人分起肉來。

一刀下去，或砍或割，也不在乎切割下來的肉塊大小。

一切下來，老丈就把肉塊朝著人群中丟去。

“來了，這塊比較大，搶這塊?！?

你爭我搶，掉在地上，濺了一地的灰塵。

不知那個沒有穿鞋的乞丐，黑漆漆的腳，一不小心就一腳踩了上去。

撿到的人可能沒發現，也可能發現也不在意。

往自己懷里一揣，擠出人群就跑。

老丈分著豬肉，看著下面雜亂的人群，笑呵呵的。

不多時，豬肉就被分完了。

后面來的，擠不進去，也只能抱怨一聲，郁悶離開。

可不敢太多保運。

以前可就有人不開眼的爭了爭，就被那些搶到肉的潑皮乞丐一頓胖揍。

人群陸陸續續地離開。

唯獨有五個人迷迷糊糊的看著手中的肉。

等待了周圍其余不干事的人走光了。

老丈收起刀，來到幾人面前，挑挑選選的撥弄著五個人。

“小乞丐，肉沒二兩，倒挺能搶。”

“不行，送了五十多斤肉，選你就虧了，不劃算?！?

老丈稱量著眼前一個十多歲模樣的小乞丐。

摸摸胳膊、大腿，估摸一下重量。

然后搖搖頭。

老丈不太滿意，又把將目光轉向其余人。

“這是趙老頭家的兒子吧？他那兒媳婦潑辣得很，人沒了非吵鬧個不停?！?

“不行，不行?！?

隨后老丈的目光打量在最后一個農人身上，點點頭：

“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