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湯天是做不到的。

他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了死亡是什么含義，為此而感到害怕。

尤其是夜深人靜一個人凝望著天花板的時候，他的心底會泛起恐慌和不安。

他害怕，害怕以后的某一天，自己突然就沒了，永遠的沒了，就像從來沒有來過這世界上一般。

他甚至在想，假如時間能夠像播放電影一樣快進，把未來六七十年后的時間猛然縮短成一天，那又是怎樣的場景？

也許，明天之后自己就沒了。

每當想到這里的時候，他都不敢再繼續深入的想下去了，越想越害怕。

后來，他找到了另一種方法來對抗這種恐懼感。

那就是與縮短時間相反，將想象著時間能夠延長。

如果時間能延長，比如人人都能延長壽命五十年、一百年，那又該多好？

在他上初中高中的時候，經常想的竟然是這些事，如果說出來肯定會讓別人覺得好笑。

也許，他比一般的孩子都早熟。

那時候，班上的其他同學們幾乎都不會考慮這個問題，更不會跟他討論。

無知才無畏，反過來講，那些同學沒有意識到這些事，可能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盡管這種幸福感，有點像鴕鳥把頭鉆進沙堆，就認為別人看不見自己一樣。

但是湯天不一樣，他希望自己能把這些事情想明白。活著時，要活得明明白白的。如果有一天死去時，也要明明白白的。

他覺得，如果稀里糊涂的活著，最后又稀里糊涂的沒了，跟咸魚有什么區別？

但是他想了那么多年，依然沒有想明白。

生老病死這個終極命題，不是他能夠想明白的。

長大以后，每當聽到或看到死亡這個字眼，湯天還是會感覺莫名的寒顫和悲涼。

可不是嗎？

現在奶奶去世了，讓他深刻體會到了古人所說的“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個道理。

湯天原本想著，等自己大學畢業了，就把奶奶接到自己身邊，好好的孝敬她老人家，哪曉得這只是一種美好的愿望罷了。

正在這時，旁邊的小男孩兒笑呵呵地嚷道：“爸爸你看，這個叔叔哭了！”

那兩口子都朝他看過來：“兄弟，你怎么了？”

湯天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他站起身來，朝那對正疑惑地看著他的夫妻倆擺擺手，投去抱歉的眼神，沒有做任何解釋。

他拉著自己的行李箱，跑向了五十米遠處的衛生間。

洗了一把冷水臉后，湯天又回到候機廳里另外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剛坐下幾分鐘，手機的短信提示音響了。

他拿起來一看，竟是李丹發給他的短信。

“湯天，快要登機了吧？我查到今晚有一架六點半的航班，是飛往你老家萬福市的。到家后給我回個信息。我代表班委向你的奶奶表示深切哀悼，希望你節哀順變！”

湯天看到短息里提到的“代表班委”四個字，他想了想，正在思索該怎么回復。

正在這時，候機廳里的廣播響起來了：“旅客朋友們，您所乘坐的飛往萬福市的SC8488次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請攜帶好您的隨身物品，出示登機牌，抓緊時間登機……”

湯天顧不得多想，隨手給李丹回了一個“好的”。

他拉著行李箱走向登機口，排在了第三位。

在登機的過程中，他的手機短信連續響了好幾次，但他都沒有時間去看。

一直到上飛機坐在了座位上，他才看到李丹又給他發了三條短信，叮囑他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因為太過悲傷而亂了神志。

他隨手又回了一個“登機了”，就把手機給關了。

二十多分鐘后，飛機準時起飛了。

此時的天色還沒有黑，夕陽的余暉還掛在天邊，映出了一片紅彤彤的晚霞。

湯天緊緊將身體靠在椅背上，心里很有些緊張。一直等到飛機爬上了云層之上，達到巡航高度時，他才放下了心。

長這么大以來，他前前后后少說也坐了幾十次飛機了，但每次在飛機起飛和降落的時候，他都是有點提心吊膽的。

實際上，他是怕死。

倒不是貪生怕死的那種，而是覺得如果因為交通事故而死，太不值得了。

所以，即便是在地面上開車，他也是小心翼翼的，提防著出事故。

飛機的航程大約是兩個半小時，達到萬福市的時間是晚上九點零五分。

這個時候正是飯點兒，漂亮熱情的空姐們很快送上了晚餐，但湯天一點食欲都沒有，別說是吃飯，連水都沒喝一口。

他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愣愣地想著奶奶去世的事情。

這件事太突然了，讓他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聽父親說奶奶是在睡夢中離世的，沒有遭受一點痛苦，這讓他稍稍好受一些。

相比那些纏綿病榻數月甚至數年才去世的老人，奶奶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不過他心中還是有很大的遺憾，畢竟沒有見著奶奶最后一面。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和家人能夠長壽，能多活一些時間總是好事。

“要是人永遠不死就好了！”他癡癡地想。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阿薩羅和巨臉戰斗的場景。

湯天想起了奧古一族的壽命是七萬二千年。

“我們也能活那么久該多好！可惜現代人的壽命只有不到100歲……”

想到這里，他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難道我們的壽命，真是被控制的？”

這時候，飛機突然劇烈地抖動起來，很多正在吃飯的乘客一片驚叫，不少小桌板上的飲料杯子差點都傾倒了。

“乘客朋友們，我們的飛機遇到了強勁亂流，請大家不要驚慌……”廣播里傳來了機長穩重平和的聲音。

乘客們原本很慌亂，但是聽了機長的通知，又看到空姐們鎮定自若，還在極力保持著身形，手持小推車為大家送餐食飲料，所有人都漸漸平靜了下來。

湯天的座位正好靠在窗邊，他探頭朝外面看去，只見此刻的天空已經黑漆漆的了，只有機翼兩側的燈光在閃爍。

突然，他看到在距離機翼不遠處的地方，出現了一張臉，比機翼還大。

“啊？巨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