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實際乘坐，很難想象戰車這玩意有多慢！

因為有車拖累，戰車速度比騎馬至少慢了三分之二，比人全力奔跑的速度快不了多少，而且耐力也差。

從日出之時開始，到如今已是日失，整整四個時辰，他們卻只跑出了七八十里。不是速度就這么慢，而是馬匹真的受不了，只能走一段就停下歇息。

跟燕尋他們相比，代贊他們就好了很多，有援軍，還有不拖車的馬匹跟隨備用。

好不容易拉開的距離，如今又被拉回到了百余步，而且還在接近。

坐在顛簸的戰車上，燕尋緊緊扶著車幫，焦急的看著后邊如蒼蠅般甩不掉的代贊。

原本代贊只有二十多輛戰車，之前來了一批援軍，現在有四十輛了，百余甲士。

兵力是燕尋他們的四倍。

再這么下去，被追上是一定的。人數不占優，連武力值也不占優，燕尋此刻只覺得無力。

跟燕尋的焦灼狀態不同，后方追趕的代贊倒是悠閑。此刻，他正扶著車幫，吃著路邊摘的柰果（野蘋果），饒有興致的瞧著前方燕尋等人。

在他眼中，這次任務已經沒什么懸念了，至多半刻鐘就將決出結果。燕尋他們已是強弩之末，就算人還有余力，馬匹也受不了。

只要把距離拉到七十步以內，弓箭就能慢慢收割對方性命，逼的燕尋停車決戰……或者說掙扎。

代贊吐了口果核，喊道：“燕尋！新君仁慈，你二人又是兄弟，或許能饒你一命。此刻還不束手，真想葬在這荒野中嗎？”

燕尋咬著牙，扶著車幫的手把木頭摳的咯吱咯吱直響。

他當然不認為對方會放過自己，這追擊的架勢，已經說明了一切。自己活著，對方豈會安心？

看燕尋不回答，代贊繼續喊道：“都說你仁義，可我如今才知，那不過是人前故作姿態而已。國君薨落，你作為公子卻不回去，不覺得愧疚嗎！？”

燕尋還未答話，一直緊隨在他之后的平陽智卻抽出佩劍，遙指著代贊，大喊道：“代贊！二公子弒君奪位，更愧對先祖，汝等家奴也敢言孝道？”

面對詰問，代贊卻只冷笑一聲，也不答話。雙方的距離已經到了百步之內，他的手扶著弓箭，隨時準備攻擊。

“代贊！”

這時，一直沉默的燕尋突然喊道：“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可愿回答？”

代贊眼中多了些亮色，把弓箭放低，喊道：“自然愿答！”

燕尋說道：“聽聞代氏有一異犬，高達八尺，能吐人言，會用弓箭，可有此事？”

代贊愣了一下，隨即喊道：“自然沒有。此等異獸，不知你從何而知？”

“有的！我就見過。……平陽智，你可知道那異犬？”燕尋看向平陽智，笑道。

“公子，那異犬可有名字？”平陽智也配合的喊道。

“有啊。名贊！生于代國，代亡赴燕，代贊嘛。”

燕尋手下眾人頓時大笑起來，倒沖散了不少緊張之意。

代贊本是代國人，前些年晉國趙無恤滅代國，代贊就跟隨族人來了燕國，投奔已經是燕君寵妃的代氏之女。沒想到如今倒成了氣候。

“燕尋！”

代贊恨得咬牙切齒，指著前方吼道：“休要張狂，汝之性命，我隨后取之！”

燕尋卻指著自己心口，喊道：“來啊！我心在此，只怕你弓箭無力！”

代贊氣的渾身顫抖，手持著弓箭，照著燕尋就是一箭射去。

結果不出所料，箭矢離著還有十多步就墜落在地。

燕尋頓時大笑起來，拍著車幫喊道：“果然無力！我如今才知，代氏皆是口利無膽之輩！”

代贊壓著怒火，朝馭者說道：“快些！”

“贊！馬匹受不了的。”馭者答道。

“我讓你快些！”代贊低吼道。

“唯！”馭者只好揮動韁繩，驅著馬匹加速。

代贊的戰車頓時突出出來，直接把與燕尋的距離拉近了二十余步。

可不等他張弓搭箭，早有準備的燕尋卻立刻命人放箭。

十余枝箭一齊襲來，又是順風，頓時把代贊打的措手不及。他自己胳膊中了一箭，馬匹更是連中數箭，車駕立刻失控，撞向了路邊。

代贊被壓在車下，其后方的部下紛紛停車。

“不要停下，追啊！”看著遠去的燕尋他們，代贊更加氣急敗壞。

可代贊都這樣了，其他人自然不敢把他丟下，把車子掀開，又抬著他上了戰車，這才繼續加速追趕。

讓這么一折騰，雙方的距離已經拉開了，眼看著燕尋他們出了視野。

……

看著代贊被甩遠，燕尋微微松了口氣，又撿了一條命。

“公子！前方有一宿館！可在那補充車駕。”平陽智喊道。

燕尋順著看過去，果然看到前方路邊有幾棟茅草建筑。

所謂宿，是指路邊為行人提供補給的地方，可以住宿，同時也擔負著驛傳的功能。

在燕國，路邊一般是十里一廬，三十里一宿，五十里一市，所謂廬、宿、市，其實就是春秋版服務區，只是規模不同。

因為連續奔跑，他們戰車的馬匹早就不堪重負了，此刻遇到補給，自然是好事。

聽到大隊車馬的動靜，正在宿館樹下乘涼的小吏連忙奔出來，看到燕尋他們的狼狽姿態，吃了一驚。

遙遙行了一禮，說道：“來自是何人？”

“我乃六公子門客！二公子作亂，正在圍攻臨易，我等去召救兵！”不等停車，燕尋急促的說道。

“啊？”那小吏讓這消息嚇了一跳。

“這里可有車駕？幾輛？”燕尋跳下車，問道。

“三輛，皆是傳車，不過馬匹還在喂食，未套上車。”

燕尋看向平陽智，說道：“快把馬匹套上車，牽過來。”

“唯！”

平陽智連忙帶人跟著那小吏過去，找到馬匹后，匆匆套上車。

過了不久，他們果然驅趕著三輛車駕回來了。

“快走！”燕尋吃著剛從屋里找到的果子，催促道。

上了車，車隊正要離去，燕尋朝那小吏喊道：“后面有二公子追兵，你把他們引開。”

“如何引開？”

“隨你！”

話聲未落，車隊已經離去了。

前后腳的功夫，代贊他們也到了。看到門口戰戰兢兢的小吏，代贊喊道：“可曾看到一隊戰車？他們可曾補給？”

小吏嚅囁了幾句，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了。

“快說！”

代贊扶著胳膊，怒目圓睜，嚇得那小吏撲倒在地，竟暈了過去。

代贊啐了口吐沫，喊道：“追！”

車隊又繼續往前走了。

等車隊離開，那小吏睜眼看了眼，確定都走遠了，這才匆忙爬起來。

拍拍身上的灰塵，他快步回了屋里，干脆把門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