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
午夜時分。
屋內窗明幾凈,屋外大雪紛飛。
風卷著雪花到處肆虐,客房的木門被吹的“嘎吱嘎吱”作響。幾片雪花自門縫中擠入,隨著地上的灰塵和微風來回擺動著。
這天氣惡劣異常,火盆里的木柴早已冰涼,陣陣寒風透過門縫擊打在張承風的被子上,半睡半醒間,張承風頓感頭痛欲裂,像是要染風寒一般,整個身體在被窩里蜷縮起來。
渾身不斷發抖,手腳又冰涼,嗓子干的直冒煙,昏昏沉沉著兩刻鐘過去,終于忍受不住,張承風迷迷糊糊地穿了件衣襖,想要出門取些干柴續上。
他拖拉著鞋子,身體拖拽著沉重的腦袋走至桌前,勉強點燃油燈,隨后推開房門,陣陣惡風伴隨著大雪一股腦地涌進屋來,剎那間,將整個屋子刮得亂七八糟,剛剛點好的油燈也被吹翻在地,瞬間熄滅。
張承風嘆了口氣,心中暗道:“唉,怎么……今年的雪,這是都攢在一起下了么?”
油燈被吹滅后,屋內漆黑一片,此時屋外的大雪已約一指厚,將整個云臺觀映襯得如同明月白夜。這雪花真大,三五顆疊在一起,就如孩童掌心般大小。
此時不出門已是不行,張承風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剛要踏出門去,卻聽見一個嘹亮且空曠至極的聲音傳來。
“承風孩兒!貧道等你多時了!!!”
……
恍惚間,張承風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以為出現了幻覺,自言自語道:“看來真的是要染風寒了!腦子都出現幻覺了,唉……”
才剛踏出房門外一步,大雪踩著足有五六寸厚,張承風的余光偶然掃到墻上,頓時大驚,遠遠望去,只見那云臺觀五六丈外的院墻上。
竟有一位白衣老人盤腿而坐!!!
那老人白發白胡須,一身寬松的白袍與漫天風雪融為一體,隨風驟擺著!他低著頭看不到面容,左手自然地放于腿上,右手握著一把純銀長劍的劍鞘,整把長劍直挺挺地立在墻上。
這老人的胡須、頭發和衣衫隨著風不斷飄動著,竟飄逸若仙人!他的衣衫極薄,非常薄!手腕和腳踝均暴露在外面,卻看不到他有任何顫抖的跡象。
(隱約間,遠處傳來一聲鶴鳴……)
此時老人身后飛過一只白鶴,這白鶴足有一人大小!只是一飛而過,隨后便一頭扎入風雪之中,不見了蹤影。
張承風嚇得面色蒼白,扎起的頭發漸漸被風雪吹得凌亂不堪,他倚著房門不敢亂動,兩眼呆呆地望著老人許久,這等裝扮在如此狂風大雪之夜,怎是常人!
“你……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張承風抓著門框,驚恐地吼著,聲音因為嗓子的緣故,變得干枯嘶啞。
只聽老人突然間哈哈大笑,這聲音在午夜時分顯得極其詭異,讓人不禁毛骨悚然,他緩緩抬起頭,雪花連接不斷掛在他滄桑的臉上。
定睛一眼看去,張承風逐漸張大了嘴巴,瞳孔瞬間放大到了極點,不知是現實,還是夢境,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此人……竟是陳爺爺???
……
“哈哈哈哈哈!貧道乃是扶搖子陳摶!至今辟谷已三十日有余,孩兒你于這亂世中遞來一份真情,老道我……該當還禮才是!”
陳摶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他仰頭望向天空,感受著雪花從他的充滿智慧的臉龐間慢慢劃過,稍稍留下幾片,掛在他兩側雪白的鬢角上。
風雪徹夜擺舞,天下正是安眠時。
突然,陳摶低頭看向張承風,目光犀利地喊道:“正是好時節啊,承風孩兒,你看這風多犀利!你的名字也叫風,真乃天意,即如此,且看清風劍法!”
陳摶一語說罷,右手將劍鞘往墻上一猛地一磕,只聽嘭地一聲脆響,鞘中長劍應聲飛上高空,陳摶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腳尖輕輕一點躍向空中,順勢接下長劍,緩緩飄落回墻上,身姿竟如天神下凡一般!
那長劍逐漸揮舞起來,劍身環繞著微微的清風氣勁,這氣勁似有似無,隨自然的風融為一體,絲毫看不出有運功的痕跡。
來而往復,去不留形。
陳摶所有的動作瀟灑自如,腰身舒展如同風中戰旗,輕盈靈動間,連周圍雪花飄落的走向都未曾驚動分毫。
墻上劍舞八方,門邊的張承風看得目瞪口呆,連眼都不敢眨,生怕錯過每個劍招。
陳摶一邊舞劍,一邊說道:“承風孩兒!清風劍法的奧妙在于劍氣和劍意,心隨劍動,方能人劍合一!”
此時不知從哪里刮來一股狂風,直向著陳摶吹來,他一笑道:“且看劍招,風卷殘云!!”
只見陳摶手里銀劍一翻,竟將這股狂風捕捉其上,狂風纏繞在陳摶身體周圍和劍身上,隨著銀劍一并呼嘯起舞,真乃人劍合一也!
他目光瞬時一閃,突然躍起半丈之高,身體騰在空中一個反身,劍刃一揮之下,一道巨大的狂風劍氣飛出三丈之遠!
這劍氣緩慢且厚重,拖泥帶水間蠻橫無比!前方三丈內無數飄落的雪花被它斬得如白面粉般稀碎,而后巨大的劍氣化作一縷狂風吹開四周的雪花,四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承風向著劍氣的方向看去,只見院角的枯樹被削的光禿禿的,樹皮已經化成一道粉末灰塵,他心中暗道:“若是被這等劍氣打個正著,恐怕定會體無完膚啊!”
心境空明,劍如流云。
張承風被嚇得有些呆傻,還未從剛才的劍招中回過神來,陳摶又道:“承風!若是覺得剛才劍招過于粗魯,不妨看看這滄海流云!”
只見陳摶手中長劍繞著手腕翻轉數圈,周圍的雪花也隨著手腕上的內力翻騰起舞著,相互纏綿在一起,黏膩得如同漿糊一般,不斷地向著劍刃聚集,而后纏繞其上。
此等驚奇異狀,張承風看傻了眼,只見陳摶手中劍刃聚滿劍氣,隨手向著空中上撩揮出,只聽“唰唰!”兩聲犀利響動,兩道無形的劍氣掙脫劍刃擊像長空!
這兩道劍氣所過之處,雪花紛紛彈開,剎那間,空中竟呈現出兩道沒有雪花的靜謐空間,真乃奇觀!!
這次的劍氣不同于上次,天空之上,兩道劍氣迅猛無比,爭先恐后,互相追逐,相爭相殺,也相輔相成,直至飛得無影無蹤。
張承風抬起頭,望著被兩道劍氣劃開口子的天空,呆傻地自言自語道:“我不是在做夢吧,這世間,當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
風欲停,而雪不止,此時大風緩緩轉小,雪花卻是越下越大,越下越密。
陳摶停下手里的劍舞,拂須大笑道:“哈哈哈!承風孩兒,你骨骼靈氣外泄,真乃練內家功夫的好苗子!這清風劍法需要極高天份方可練成!還望你以后善加利用。”
恍若夢境一般,張承風猛烈地晃了幾下腦袋,頂著干啞的嗓子發聲道:“陳爺爺,這劍法甚是玄妙,孩兒一時難以理解,不過劍招和劍氣倒是都記下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您開頭所說的劍意究竟是什么?不太懂!”
這一會兒,風更小了一些,但還是夾雜著大顆大顆的雪花涌進屋內,不斷打在張承風的臉上,任憑屋內雪花堆積的再多,此時他也無暇顧及這些。
陳摶大笑道:“哈哈哈!對‘劍意’的感悟,只可意會,不可言語,待他日內力精進,孩兒你自會通透,一切當順道法自然!”
“陳爺爺,家師凌云也曾說過此話!”
“哈哈哈!看來杜轍這小子已經窺得門道兒!又教出你這么一個好徒弟,如今也算配得上“一代宗師”的名號,青巖總算后繼有人了!”
張承風心中暗道:“陳爺爺果真深不可測,像師父這般的絕世高手,似乎在他看來,竟不值一提。”
雖是不解,但他還算明白‘道法自然,不可強求’的道理,張承風不禁抿起嘴,尷尬地笑了笑。
陳摶繼續說道:“這清風劍法共有八招八式,每招每式互相結合,又可變化出無數劍招,正可謂如風般風云變幻,高深莫測!接下來的劍招,你可得看好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