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范一一家里停留了半個月，也幫忙搬過磚，也幫忙砌過墻，樓板也幫忙搬過，所謂團結就是力量，果然是更古不變的道理，到我們走的時候，房子已經(jīng)封頂了，剩下的就是收拾墻面了，內(nèi)部裝修之類的了，動作快的話，再半個月就可以搞好了，順便再做些家具之類的，空個三四個月，就可以住進去了。

因為把茶地承包出去，家家戶戶都拿到了一筆錢，又因為政府開始修路的工程了，普通工人都是在當?shù)卣惺盏模源蠹矣侄嘁还P收入，很多家里都開始重修房子了，電線、自來水的配套也開始完善起來，范一一開學的時候告訴我們，她家里都買了一個冰箱，雖然還不能住進去，但是冰箱放在客廳，奶奶有時進去放些東西之類的，還是可以的。

而且因為大家知道修好路之后茶園就會開始營業(yè)，整理茶田之類的，現(xiàn)在也開始在做了，雖然現(xiàn)在是承包出去了，但是以后總是要收回來的，而且大家都能在茶園里面去工作，生意好了，生活自然不會差，所以參與修路的鄉(xiāng)親特別賣力，工程進度可喜，連薄一方都打電話給我說他說不定可以提前完成今年的目標了。

從范一一家離開之后，我們就分開了，葉歡帶著謝茜回她家去散散心，李月回BJ，我在家里跟朋友們碰了一圈之后，就去了香港一趟，因為程先生說有個好的機會可以入手。

我是直接飛到香港的，到了之后就跟直接跟程先生去了他說的地方。

“之前你就話有合適嘅機會要通知你，呢排你都知，真?zhèn)S有好多人唔碇，我有幾個睇好嘅，呢套別墅系期中一個，另外仲有三個別墅同兩個公寓單位，都值得去睇下。”程先生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春風得意，顯然婚姻生活很愉快。

我收回不受控制的目光，專注在眼前的別墅。老牌地產(chǎn)公司出品的，品質(zhì)沒得說，位置也是鼎好的，物業(yè)方面也是高水準的團隊，按照我的記憶來看，未來這里增值幅度很大。

“唔錯，可以考慮，可唔可以比我講下你推薦嘅其他幾個係邊度？”我控制著自己的眼神，裝作一遍看房子一遍問程先生。

程先生一點也沒察覺我的異樣，也許是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吧，他直接跟我介紹說：“我都不同你客套啦，如果要我自己評價，呢套系四套裡面各方面條件最好嘅一套，我知你唔鍾意浪費時間，所以就直接帶你來呢邊睇咗先。另外兩個公寓，相對來講，我系覺得如果你買別墅就冇埋公寓。”

我琢磨了一下我的現(xiàn)金，也很直接的說：“最近因為做咗啲野，所以現(xiàn)金唔多，如果價太高，我比唔起啦。”這話說得自然，一點都沒有尷尬，也許還是會受記憶一些影響吧，畢竟我是屬于長期向先生伸手拿錢的人，臉皮確實練出來了。

“明。而家香港嘅情況你都知，有好多優(yōu)惠政策，我已經(jīng)計過啦，我哋可以申請貸款，而家銀行可以貸七層，即係首付系810萬。”程先生拿出他提前做好的準備工作給我看。

我評估了一下最近的各種市場環(huán)境，說：“呢排，你哋別墅應該暫時冇人租，我之後都會幾大壓力喔，不過，如果唔係咁樣嘅市場環(huán)境，呢個價系買唔到咁樣嘅樓喔。”

“系啦，我小聲話俾你知，”程先生放低了聲音，“呢個業(yè)主急住要賣，有朋友識佢嘅，話佢股票又輸，事業(yè)又輸，本來呢層樓系買來養(yǎng)老嘅，而家要套現(xiàn)啦。”

我點點頭，這種事情，記憶里也見過不少，而相對來說這個小區(qū)我確實喜歡，雖然最近資金不寬裕，但是想到日后的回報，我還是決定狠心拿下：“OK，買，你可以開始準備手續(xù)啦，需要啲乜，話俾我知，我請人準備。”

這個時候，我不得不感謝周儒，本來我是在BJ分部掛職，但是他預計我需要做按揭的樓，數(shù)額不會太小，一個普通的特助根本就沒辦法達到那種水平的銀行流水，所以他就自作主張的幫我把入職單位換成了深圳文學網(wǎng)，職稱也變成了副總裁，薪水自然也是按照年薪來記，加上我的股東分紅，那銀行流水就很好看了。

程先生聽到我做好決定，自然是高興的：“好，咁我即刻佢安排。”

“嗯，另外，程生，可唔可以幫我留意下將軍澳海邊嗰砸樓，我知嗰邊出咗一啲高樓層大單位，呢排唔買住，等經(jīng)濟寬裕啲先買。”我真的臉皮越來越厚了，沒錢的事情說出來，一點都不覺得丟人了。

“將軍澳？嗰邊環(huán)境可能唔係咁好哦，”看得出來，他是認真的在幫我考慮這件事，“反正你都話不會急住買，咁我哋一路睇住咯。”

辦理手續(xù)加上等待銀行回復，也耗費了差不多10天時間，中間因為簽證的關系，我去深圳跟老姐團聚，給她過了個生日，今年老媽老爸因為處理店里因為賑災造成的影響，就沒有來深圳給老姐過生日了，哦，是好的影響，就是因為店鋪形象加分，所以即便賑災進入尾聲，生意卻一點沒有減少。這次幫助范一一家鄉(xiāng)的資金，有一部分就是老媽奶茶店拿出來的，因為老媽不愿意擴充店鋪，多余的資金就用來陪我做項目投資了。

按照老媽的話來說，現(xiàn)在店里不差錢，反正我們做的是扶貧項目，賺了當然好，賠了就當是捐款了。

話扯遠了，好在我去年賣了樓之后有一筆錢一直放在銀行，雖然當時看著是傻，但是在經(jīng)歷股災這段時間看來，反而是最穩(wěn)妥的處理方式，加上我后來又換的港幣，現(xiàn)在正好可以拿出來做首付，還能小有結余。反正我離開香港的時候，這層樓已經(jīng)正是成交了。雖然目前環(huán)境不怎么好，但是我還是請程先生幫我放租，租多租少都能幫我減輕不少壓力。

當我開學回到BJ的時候，可以說是一下回到解放前。手里沒錢，心里感覺有點慌，畢竟我一直覺得要么有可靠的人，要么就要有錢，現(xiàn)在可靠的人我是沒了指望，錢也快花光了，心里真的是一陣陣的沒有安全感。

現(xiàn)在家里和姐妹們一起修正了兩天才去的學校，謝茜的東西有些多，我怕寢室放不到，就讓她暫時先放到我這里，需要的時候跟我過來拿就是了。

這個暑假就這么忙忙碌碌的過了，國慶節(jié)后，延期已久的《校園歌手大賽》就開始了。

之前報名的時候正好遇上地震，之后大家都沉浸在悲傷中，也沒多少人有心情搞這樣的娛樂活動。現(xiàn)在地震過去了一段時間了，這個時候舉辦這樣的活動，也算是為了重新振奮大家的精神。

聽說第一名除了有加分，還有獎金，葉歡這個五音不全的也開始努力了，還拉著謝茜陪她練習，搞得現(xiàn)在一心想要專心學習的謝茜都要抓狂了。

最后我想了個辦法，讓她開了個YY號，對著陌生人唱，只要電腦有電，操場隨便你找個地方盡情的唱。

結果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樣，她是開始對著電腦唱歌了，但是她怕電腦沒電，而且無線網(wǎng)絡會不穩(wěn)定，所以總是早早就回了寢室，然后受到荼毒的除了YY號里面寥寥無幾的幾個被她強迫上線的朋友，還得加上我們了。

“我真的從來沒有一刻這么期待明天的歌手大賽，真的！”謝茜癱在床上，滿臉的生無可戀。

“同上！”曾懿也已經(jīng)無力吐槽了。

我被逗笑了：“其實······也沒有那么差吧，勉強聽一聽，還是可以的。”

“可是這兩個星期一直重復一首歌，你不反胃嗎？”范一一剛去食堂吃了晚餐回來接上了這句話。

“行了啊，一會兒歡歡回來，你們都收著點，知道不，”李月還是很有朋友愛的，“再怎么樣，也就只有明天了，忍一忍就是了啊！”如果沒有后半句的話。

第二天，是個星期六，天氣晴朗，早上有點涼，所以大家都是短袖外面套個薄外套，等中午熱起來了，就把外套脫掉就是了。

今天是初賽，10點鐘開始，預計上午就可以完成，現(xiàn)場報名截止時間是12點，如果人多，就會持續(xù)到下午，要選大約1/3的人進決賽。

我們9點就到了操場，占據(jù)了最佳觀賞位置，等著給葉歡加油。

李月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小道消息，一邊嗑瓜子一邊說：“我們學校果然是人才濟濟，據(jù)說比賽除了可以選擇放伴奏帶，如果自己找得到樂隊的，還可以帶樂隊上臺。”

“還可以帶樂隊？那也太加分了吧！”劉霞吃了一顆酸梅，臉都變形了，“我去，二班那個旁邊的是不是拿著吉他，自帶才藝的啊？”

范一一抹了抹額頭，嘴里念叨叨的：“完了完了，我家歡歡這是徹底沒希望了啊。”

“同志們！我剛剛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們?nèi)慷伎聪蛲蝗蛔兊煤車烂C的曾懿之后，她接著說，“我們先前預估大家水平都差不多，那歡歡就算隨便唱唱，應該也不會太差，可是你們看看，現(xiàn)在周圍人的裝備，我家歡歡是不是顯得太單薄了點？”

我們一邊閑聊，一邊觀察著“敵情”。

我還沒來得及發(fā)表我的感想，就被電話鈴聲打斷了，一看是老姐的電話，我完全不敢拒接：“喂，姐！”我這邊很吵，所以我下意識的大聲說話。

等了5秒鐘老姐才說話：“······你找個安靜的地方，耳朵都要被你振聾了。”

我給室友們打個招呼，也對剛剛走過來的葉歡做個手勢，就去找“安靜的地方”了。

走到操場背面的地方，聲音就小了很多：“喂，姐，怎么了？”

老姐這次過了起碼10秒才說話：“······我打算辭職了。”

我本來還因為老姐一直沒說話，不停的翻看著手機，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我有點震驚：“額······為什么啊，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老姐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我今天在公司加班，正好有同事過生日，大家就給他買了個蛋糕，本來想讓他開心的，結果害得他又大哭一場。”

她頓了一下，也沒有等我說話，就接著說：“他說他爸媽本來說要過來深圳看他，陪他過生日的，結果······他家正好在震中，一下，就什么都沒了。”

這個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么，相信“節(jié)哀”這樣的話，這些日子，對方都已經(jīng)聽膩了。

老姐似乎也不是真的想我說些什么：“地震發(fā)生那段時間，他整個人都崩潰了，回家奔喪回來，表面上看著是很正常，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是在強撐著。唉······這幾個月大家就真的是看著他整個人一點一點的垮掉，沒有一點精神，每天除了工作的時候還能回神，其余時間就像是在魂游天外一樣。”

“他本來是個特別開朗的人，跟大家關系也挺好的。這幾個月，大家想方設法的想讓他放松心情，哪怕是大哭一場都行，可每一次成功的。哪知道，今天，就一個蛋糕他卻哭出來了，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哭得跟個孩子一樣，看著都心酸。”

“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就躲出來了，但是我這心里堵得慌得很，我就想著，我這常年在外的，家里要是真的發(fā)生個什么事，我覺得我會后悔莫及的。”說到后面，姐姐的聲音里都帶著哭腔了。

我趕緊安慰她說：“姐，姐，姐，冷靜點，你如果想辭職，沒有問題，隨時都可以。但是你不要自己嚇自己，爸媽會好好的，我們也會好好的。”

我聽到老姐嗚咽了一聲，過了一會兒說：“我沒事兒，就是看到那個同事的反應，心里難受。其實我們公司有三個同事都有家人在地震里去世了，你知道嗎，人沒了就是沒了，那是其他人無論用多少安慰的語言都沒辦法撫平的哀痛。甚至我們越是去安慰他們，越像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可是除了給他們一些安慰，我們又不知道能夠做些什么來幫助她們。在這種天災面前，我們真的太渺小了。”

我跟老姐聊了很久，手機都發(fā)燙了，老姐那邊電量報警自動關機了，才結束了這場似乎很有意義又似乎毫無意義的對話。

我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后轉身往我們的位置走去，比賽已經(jīng)開始了很久了。跟老姐聊了太久，我的情緒也受到了一些影響，走路的時候，不是太專心，撞到了誰我也沒有太注意，只是停下來鞠躬道歉之后就繼續(xù)走開了。

“天，菱兒姐，怎么了？”謝茜看著我紅紅的鼻頭和眼眶低呼，趕緊拿紙巾給我。

我沒有接過來，只是深深的向天呼了一口氣，然后一轉不轉的看著謝茜，腦子里不停的回響著老姐那句“人沒了就是沒了，那是其他人無論用多少安慰的語言都沒辦法撫平的哀痛”，所以，謝茜，你的笑臉下是不是也藏著那無法撫平的哀痛？

謝茜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安，仿佛是看明白了我眼里的提問般，她的眼圈也紅了一瞬，但是又飛快的被她控制住了，但我已經(jīng)看到了，也明白了。

在我打算說什么的時候，劉霞扶著葉歡一瘸一拐地過來了。

“哎喲，這是什么情況？”旁邊一直在關注著葉歡的曾懿趕緊越過我和謝茜，迎了上去。

走到近前之后，劉霞很是無奈的說：“歡歡太緊張了，腿抽筋兒了，站都站不直了。而且她還拉肚子，已經(jīng)去了三次了。”

“撲哧，歡歡，你這是賽前綜合癥啊？”李月伸手扶過葉歡到座位上，蹲下來給她按摩腿。

葉歡卡白著一張臉，很痛苦的樣子，說：“我控制不住啊，我也不想的。”她伸手捂住了眼睛。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啊，是不是就要到歡歡了啊？”范一一看了看主持人的報號。

“對不起，讓大家失望了，本來還想給我們寢室掙口氣的······”葉歡難過的低下了頭。

劉霞這個之前最緊張的，現(xiàn)在反而是最豁達的：“歡歡，不就是一個比賽嘛，不用這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沒事兒。”

葉歡抬頭看了看大家：“其實，我真的不是為了我自己，我就是覺得，我們這輩子應該不會再有這么難得的機會可以一起朝夕相對四年了，總想給我們的這段時間增加點什么，就好像我們一起努力過一樣，那，我們幾十年之后同學會，也有料可以說嘛。”她好像是想說笑，卻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