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是清清脆脆的嗓音，雖然是一男一女，卻聽起來異常和諧，大殿里的人紛紛朝這邊看過來，見燕重錦與趙裬似乎對大殿之內劍拔弩張的形式視若無睹，依舊談笑風生。

“趙裬，你在說誰？”姜子初哪里聽不出這二人是拿他打趣，更恨的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秋陌對燕重錦的好，若是今天在秋陌心里種下一根刺，即使今天能如愿，他日也保不齊被她吹點枕邊風，自己更難了。更何況那日秋陌掐住姜溫禮的那一刻不就是讓自己掂量著他不好惹嗎？

趙裬哪有那么多的心思，一直就看不慣這個舅舅，如果不是父皇一直壓著自己，說不定現在他已經成了一抔黃土了。見姜子初已經把目標轉給自己，哪有不應戰的道理，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將扇子在手中一握，“喲，這太子還沒繼位，舅舅就不拿我當外甥了？”

燕重錦就是愛極了趙裬這又痞又壞的模樣，連忙接了一句，“你也不做人家的女婿，又當不上太子，自然是瞧不上的。”

趙裬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用扇子輕輕敲了敲燕重錦的頭，“難怪！這樣的老丈人估計給誰幾個膽子也不敢要啊！人家娶媳不滿，可以和離休妻，這要是娶了他家的姑娘估計就得人頭落地啊！好怕啊！”一副怕得不行的樣子。

燕重錦捂著嘴笑，笑得有些氣息不穩，“哥，人家可沒瞧上你，你這么說有點刻薄！”

趙裬馬上同姜子初身鞠一拱，“姜大人，小子不文雅了。”害得燕重錦又是一陣爆笑，卻沒察覺到秋陌已經皺著眉站到了她的身旁。

一旁一個侍衛終究是看不過，伸出刀指向趙裬，姜子初借機說：“你是不是該想想自己的處境，你若是安穩，還能做個逍遙王爺，若真是與我為敵，恐怕……”話未說完，只聽“啊”的一聲慘叫，剛剛用刀指著趙裬的侍衛當啷一聲鋼刀落地，捂著流血不止的胳膊慘叫起來，眾人一見，那胳膊上明晃晃扎著一枝三寸長的袖箭，箭身深深沒入血紅的胳膊中，隱隱還能看到下面露出了閃著寒光帶著血跡的箭頭。

趙裬撤了一步，捂住口鼻，用扇子扇了扇空氣，仿佛空氣被什么污濁了一般，一邊不滿地看著燕重錦，“你是覺得小東西走了之后我沒有護衛了嗎？”

燕重錦這才垂下平舉的左臂，寬大的袖子一瞬間掩住了胳膊一只精巧的小弩，一瞬間大殿中響起了夏蟲一般的竊竊私語，剛才那一下若是一個暗衛做出來的，沒人驚訝，可一個嬌滴滴的公主發出那么狠的一枚袖箭后，還能氣定神閑的整理衣服，看起來就有些駭人，不少人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秋陌身上，這么個兇神惡煞娶回家，哪個男人能受得了？卻見秋陌一臉崇拜地看著燕重錦，仿佛剛剛的一切根本沒發生一樣。

姜子初狠厲地盯著燕重錦，“清靈，你膽子太大了吧！”

燕重錦不屑地說：“那你就讓這些人殺了我啊？”

姜子初看著燕重錦一副無所顧忌的樣子，真想一聲令下直接弄死她就得了，可他不得不考慮弄死她，就坐實了自己謀反的罪名，弄死她，估計秋陌也得反，這父子反目的事在這個階段是實在不能要的。

姜子初面無表情地示意手下把受傷的人拉出去，與其與這樣的小人消耗時間，不如直接進入正題，他對趙玨說：“我也沒有其他意思，趙玨你直接退位，今天的事就當沒有發生，今后，你做你的逍遙太上皇，也免去了一場血光之災。”

“血光之災！你說得太輕松了。”趙玨冷笑道，“恐怕是血海尸山吧！你的五路兵馬不是已經進京了，是不是要走到皇城了？”

姜子初一驚，他怎么知道自己五路軍隊，眼光看到秋陌，秋陌的目光連半分都沒放在他身上，整個粘到了燕重錦身上，真的是沒眼看，這樣的人倒是跟自己當年有些相似。

輸人不輸陣，心里震驚面上卻強裝鎮定，“既然你知道，就早早禪位，還能給彼此留一個臉面。”

“你做今天這樣的事，想過父皇的臉面嗎？朝中明明有令血親不得同為朝中重臣，父皇還是讓你留在京中做吏部侍郎，要不是外公懇求，你又豈會被外放？你功績不夠，父皇不顧世人非議，直接把你調回京中，越級提為尚書？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對得起父皇，對得起外公嗎？”趙裬又插進嘴來。

姜子初真的很不喜歡趙裬，明明就是個病秧子，這些年無所作為，今天偏偏出來作怪，恨不能現在就捏死他。

“哥，這可不是臉面的問題，這是篡位謀反，你這要是當了太子，得誤了多少人的前程。”燕重錦不緊不慢地說，又把這頂大帽子扣到了姜子初頭上。

姜子初聞聽臉上變色，這江山本就是他的，他只是拿回自己的東西，又怎么算謀反？這丫頭說話句句不中聽，真想弄死她。

姜子初目露兇光，還未給手下示意，就見秋陌側身把燕重錦擋在了身后，目光狠狠地瞪向姜子初，姜子初當然明白秋陌眼中的含義，不禁錯碎了后槽牙。

“趙玨無印記，這些年老天爺示警，水災蝗災不斷，若再由趙裬繼位，大周危矣！我只是順應天命，又怎算謀反？”姜子初壓著脾氣辯解，這要是自己當年，早就吩咐左右將這妮子押出大殿外斬首，還容她放肆？

燕重錦呵呵一笑，“水災蝗災哪朝沒有，父皇的英明便是即使有災，卻無大難，百姓未因天災凍餓而死，這便是明君。”燕重錦忽然正色道，“若換做靈帝，必然是天災人禍，民不聊生，四處揭竿而起，大周必亡。”

姜子初血往上涌，厲聲喝道：“放肆！來呀，給我把她拖去凌遲！”話音一落，本來有些細碎聲音的大殿死一般的寂靜，一些老臣都露出驚訝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只妖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