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重錦猶豫未決，羽緞已經轉身走了出去。燕重錦嘆了口氣，當年她和林東雖然口頭上沒說，但心下已經默認了，京城燕記由林東說了算，林東手下的人，燕重錦也從不過問，不過每年林東都會送來賬本，只不過燕重錦連看都不看，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這種默契像四時流逝一樣自然，沒有人刻意打破這種默契，如果今天她去尋他，就相當于又把他拉入了燕家，豈不是又回到了從前，可自己確實也沒有辦法。

燕重錦懷著深深地內疚看向窗外，還有幾天就要封筆了，按預想的，秋陌這幾天就應該回京，卻連信息都沒有，說明揚州那里情況非常復雜，燕重錦突然開始擔心。上一次離京去北疆，他做了那么冒險的事，那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轉世，這一次，他知道了該不會還像上一次那樣冒險了吧？

可腦子里卻不由自主地想象著秋陌被囚禁，被鞭打，甚至被殺害的場景，燕重錦坐不住了，抬起腳就要出宮，正好碰到回來的羽緞，燕重錦一愣，“這么快就回來了？”

羽緞點點頭，“剛剛在正陽門遇到林掌柜剛出宮，就拜托了他一下。”

“他怎么說？”雖然燕重錦明知道林東是不會拒絕她的請求的，卻還是有些擔心，“林掌柜讓您放心，說秋大人沒事，跟著秋大人的正午在他進宮前就遞過信，秋大人這幾天有事，不便往京中傳遞消息，讓他順便轉告一下公主。”

燕重錦一愣，沒想到林東和秋陌還有聯系，怎么這么巧，偏偏自己去問，就有了答案。林東，這個人雖然言語不多，但從來不會騙她，這一點倒不用懷疑，可她深度懷疑秋陌會利用林東騙自己。

羽緞看出燕重錦心事重重的樣子，從懷里掏出了一封信，遞給燕重錦，熟悉的信封，熟悉的信箋，燕重錦慌忙拆開信，第一次這么短的信，展開信，秋陌少有的草書，筆力遒勁依舊，但筆勢急促，似乎是匆忙中寫下的，兩個字，“等我！”

燕重錦把信紙緊緊地攥在手中，對羽緞說：“我要去揚州！”

羽緞搖搖頭，擋在了燕重錦身前，“林掌柜說了，不讓您輕舉妄動！”

“我為什么要聽他的？”燕重錦伸手去推羽緞，可惜羽緞紋絲不動。

“他說沒有燕記你到江南也是一籌莫展，況且你現在去，也只有添亂而已。”羽緞平平的語氣轉述著林東的話，讓燕重錦覺得莫名地相似。

燕重錦頹廢地倒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是有你呢嘛？”

羽緞搖搖頭，“陛下說了，再也不能讓你涉險，你還是待在宮里吧！”看著燕重錦了無生氣的生氣，羽緞還是忍不住說，“林掌柜說，你也不用太擔心秋大人，畢竟……”

燕重錦抬起眼皮，雖然大眼睛依舊茫然頹喪，卻也有了一絲希望，羽緞頓了頓，才說：“畢竟，秋大人的功夫是林掌柜親自教出來的。”

燕重錦瞳孔睜大了許多，復又暗淡下來，“他是不是告訴你別跟我說！”

羽緞點點頭，明明林掌柜很在乎公主，卻偏偏要裝作不相熟的樣子，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怎樣的緣分。

燕重錦呆呆地看著窗外飄起的零星雪花，是啊！讓林東脫離燕家，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吧！當年那個沉默的男人一直陪著自己東奔西跑，熬過了自己人生最黯淡的日子，卻從未對自己有過一分的請求，給了他京城的燕記，給了他自由身，可他還留在京城，還留在原地，燕重錦的心有些難受。

林東教秋陌武功，她從來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當年教授秋陌時，秋陌學得特別扎實，甚至很多功夫比自己這個師父還要精通，原來是林東的原因，燕重錦在心里默默地想：林大哥，我該用什么來回報你呢？

此后的十幾天，燕重錦一直悶在頤和宮里，不是把玩黑白子，就是呆呆地看天，她沒有再派羽緞出去打探秋陌的消息，她知道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似乎知道她心情不好，藺勝男臨出發前一天，陪她在頤和宮里待了整整一天。燕重錦在憧憬藺勝男成親后的生活，教她怎么對付趙裬，藺勝男卻看出看似活潑的燕重錦眼睛里的有化都化不開的憂傷，沒多久，趙裬就像一條獵狗一樣追蹤過來，燕重錦倒沒有棒打鴛鴦，畢竟這兩個人真的可能三年之中，只能靠鴻雁傳情，她把外間留給兩個人，自己溜達到皇后那里，陪著皇后吃了個午飯，又睡了個午覺，然后才晃回了頤和宮，趙裬這才慢吞吞，一步三后頭地離開了頤和宮。燕重錦趴在榻上，藺勝男也湊過來說：“阿錦，哥哥說他要帶出一支藺家軍，讓整個北疆聞風喪膽。”燕重錦點點頭，“你哥哥肯定可以。”

藺勝男見燕重錦興趣不大，也學著燕重錦的樣子，將兩手枕在腦后，望著天棚上花花綠綠的橫梁，“我也想打造一支娘子軍，跟在哥哥身邊，也讓敵軍聞風喪膽，讓男人再也不敢小瞧女人。”

燕重錦轉過頭，看看一臉堅決的藺勝男，呵呵笑起來，“你會是大周最強悍的皇后！”

藺勝男紅著臉，不看燕重錦，“我跟你說正經的，你卻調侃我。”

燕重錦又轉回頭，堅定地說：“不是調侃你，我說的是真的。”

藺勝男沉默半晌不語，卻突然緩緩地說：“謝謝你！”謝謝你，拉我走出泥沼；謝謝你，陪我走過黑暗；謝謝你，傾聽我的心聲；謝謝你，指引我的方向……

燕重錦當然知道藺勝男要謝自己什么，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繼續自己的不正經，“我給跟我哥哥說，找個這么強悍的皇后與后族，他要是不圣明，皇位危矣！”

藺勝男笑著說：“你們兄妹總喜歡把皇位掛在嘴邊，似乎皇位對你們來說還不如一顆糖果？”

燕重錦坐起身，正式地說：“如不如一顆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我哥心中，你一定比他的江山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