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道友，敢問哪個門派的？”

“在下望臨派瞰日峰鍛雪，幾位是來做什么，如此來勢洶洶？”鍛雪看人來者不善，她并不打哈哈像接待友好門派時笑意盈盈，反而抽出雨山向前一步擋在那小孩面前。

只見那幾個人之中帶頭的一個與身后幾個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后他笑臉相迎將劍收回，明明是修仙之人卻有些賊眉鼠目，他張嘴說道。

“道友怎的如此見外，一個小童而已，何必如此劍拔弩張。你留著他不就是看中他萬中無一的體質，這樣如何，今日沒看管好讓他跑了出來是我們門派的過錯，道友將他還與我們，回頭解開了傷而速愈的秘密，必定雙手奉上。”

鍛雪回頭看了眼那傷痕累累的小童，心中疑問非常難以置信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凝重，雨山劍不曾有一絲回意直直擋在她身前，說話斷續不接有些發顫，像是確認這種異想天開不可置信的想法不是自己太過妄想。

“等等…等等…什么叫，‘解開了傷而速愈的秘密’？這種秘密如何解開，如何能解，他才多大，能修煉什么，若是他天生就是如此呢。”

“只要刮著皮肉，看他靈力走向如何，再不行等他靈力耗盡再斷去手腳看看如何愈合就行，只要有耐心，到時候莫說修仙，修魔大家全部都可通天，犧牲僅僅一人就能讓大家全部……唔嘔！”他表情如癡如醉，說到后面語氣越發瘋狂。

鍛雪心中緊縮著疼，快喘不上氣，這極端的惡被裹上大義與成全，光鮮亮麗底下是見不得人的一刀一劍，惡心的她幾欲嘔吐說不出話，無法想象那種殘忍至極自私至極的場景。她眉頭一皺緊緊閉上眼，一只手捂住身后小童的眼前，另一只手注入靈力，雨山劍青光一閃，將那喋喋不休的嘴角用劍氣橫著一刀，幾乎將他舌頭橫著切斷，那人捂著嘴巴眼中兇光顯現。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莫說是同為修仙之人，同為人我都為你感到羞恥。”鍛雪那張惡毒女配角兒的臉頭一次發揮到淋漓盡致，稍微上翹的眼尾盡是不屑與冷漠，出手傷人也無一絲抱歉與認真。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他身后的一個人拿著劍指向鍛雪，一臉惱怒，隨后一群人一擁而上。

鍛雪則是揚起嘴角手腕一轉將劍收回劍鞘，皮笑肉不笑的緩緩說出。

“你們還是看看他的嘴吧，我的劍上可是有毒的哦。”隨后她抱起地上被衣服蓋住的小童卷起就走。

那幾個人被這句話亂了方寸，反而慢了她兩步，被她甩到身后，她低頭看了眼懷里的孩子，他絲毫不慌亂，就這么靜靜被她攬著，鍛雪伸手安撫的拍了拍。

這蔥蔥郁郁的密林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只覺得跑了有小半天，回頭看了一眼除了樹林就還是樹林的遠處，決定把人放下來先歇一歇。

那小童白到近乎透明，她掀起那蓋著的衣服，本來傷痕累累的皮膚變得毫無痕跡，仿佛最開始的奄奄一息也只是她的幻覺。

“你的劍上真的有毒嗎？”

“當然是假的。”

那小孩笑了起來，點了點頭，卻重復了他與她見面的第一句話。

“傷口愈合了。”

鍛雪看了眼他的胳膊腿，表情凝重，點了點頭。

“還疼不疼啊？”

“怎么不問我傷口如何會愈合，怎么獲得這種能力，或者剜下一塊肉來嘗上一嘗，看看自己會不會也會變得同我一般。”

鍛雪嘖了一聲，翻了個白眼，這小孩是把自己當唐僧嗎？

“若是吃上一個小孩兒的肉就能有什么神奇效果，大家就別修仙通天了，直接比人吃人吧。”鍛雪捏起他的手腕看了眼，真的一絲傷口都無，傷疤也不曾擁有，她摸了一下儲物戒指拿出一個小瓷瓶拔開口抖了兩下。

“啊——”

她張開嘴示意了小孩兒，見他不配合就索性直接塞他嘴里。

“這是什么？”

“鎮痛丹。”鍛雪看了眼那精致小瓶，猶豫一下卻還是塞進那小童手中，這小瓶還是泓月師叔給來裝藥的，現在藥也沒了瓶也沒了，不知道泓月師叔會不會棉里針的吵人吶。

“傷口已經愈合了。”他并不伸手接過，笑的純善搖了搖頭。

“鎮痛丹不止能緩解皮肉上的痛苦，精神上的疼痛也可以，比如說頭痛脖子痛骨頭痛，你挨了那么多刀，愈合的這么快，也沒什么表情，怕你其實皮肉上痛的都沒感覺了，里面卻還是如刀割一般。”

那小孩兒是一副純善讓人憐憫的模樣，歪了歪頭。

“怕疼的話可不行呀，因為我是死不了的人，所以我不怕疼，也不可以感覺疼。”

她看著那散發著慈慈溫柔光輝的小童，是超脫世界的看透，是前所未有的坦然。

鍛雪嘆口氣，直接把那小瓷瓶放在他眉心。

“我說的不是你怕不怕疼，而是會不會疼，會疼，那就是會疼，過去的痛無法止以后的痛卻可以鎮，多愛惜自己一些吧。”她猶猶豫豫還是張嘴說了剩下那半句。

“…很煩惱吧，擁有這副身體。”鍛雪嘆口氣搖搖頭，眼里是對稚子的無辜心疼，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那小孩的單純笑容卻一頓，隨后笑容放大。

“你不羨慕嗎？”

“羨慕？難道說你覺得你現在處境很好嗎？”鍛雪一臉不可置信。

那小童笑容可親，小聲對她說道。“你俯下身來。”

她愣了愣，隨后俯下身以為他是有什么話要對自己說。

那小童吐息熾熱緩緩得說道。

“可是你看吶……所有人都嫉妒的瘋了。”那小童說罷，伸出手指點在她的額心。

在她眼前，那小童蓋著的衣服穿過他的軀體，落在地上，鍛雪伸手卻看見自己的手穿過那小孩的身體。

地形轉換，仿佛在她遇見小孩兒以后所有的事都是假的，她的出現是假的，她阻止后面的事是假的，她帶人逃離也是假的。

她終于想起來了，她不小心與慈暉的布娃娃對視，進入了對方的小天地，現在應該是在對方的小天地中。

沒有的事情無法捏造，剛剛的一切都是慈暉根據她行動的推演出的后續，她插手的事情，都是假的。

而現在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過去。

那小孩兒像是累極，躺在路邊一動不動，被那群道貌岸然的道士尋到先是打罵一通，隨后毫不客氣的抓起人回去了。接踵而來的更是漫長無盡的折磨，強迫這年幼小童不停的修煉，卻怕他反咬一口，發現修復身軀會消耗靈力，再時不時會切斷他的手臂腿骨，用來消耗他的靈力，好來研究怎么破解這種速愈的能力，殘忍至極。

不知多少年后，這時小童已經身形拉長，滿臉盡是對螻蟻的無所謂的慈愛。

“真可憐，你就快死了吧，如此多年還沒找出修復身軀的秘密，還不如早登極樂來得痛快。”那派中最長已然是白發蒼蒼滿臉褶子，這時毫無仙風道骨慈眉善目的仙人形象，氣急敗壞的給了那笑容純善的少年一耳光。

少年歪了歪頭，目光中疼惜無限，束縛他的鎖鏈開始發出響動隨后崩壞，化成粉末。

手腕上的傷口瞬間愈合，沒有一絲傷疤留下，他伸出手放在驚恐氣憤的老人頭頂。

“真可憐。”隨后他帶著憐惜心痛的嘆息將那人的頭拔了下來，那顆頭顱最后的表情定格在恐懼害怕，一句話都沒留下。

鍛雪被框在這劇情之外，五步之外不可靠近，整個一虐童復仇紀實錄，不能插手不能躲避，她表情恍惚，卻一步都退卻不了，亦前進不了，最讓人絕望的莫過于這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她回不到過去，也無法阻止什么或者治愈什么，她從來就是一個什么都插不上手的女配角，無力感叫人難以形容。

慈暉回過頭，將那白發蒼蒼的頭顱毫不在意的扔在地上，那顆腦袋在地上滾了一圈，只余個恐怖驚嚇的小半側臉沾滿紅色。慈暉手上不停的流下血，沒有一滴是他的。

門外的弟子仿佛聽見了不同尋常的動靜，破門而入，看見那白發蒼蒼的長老頭身分離死狀奇慘，一個個義憤填膺。

“怎么回事，掌門！你……你這妖童果然該殺！”

“我是妖童？”他笑容滿面，隨后點了點頭。

“你說是便是吧。”

慈暉笑著，手中無刀，一把把神兵利器揮破長空而來被他徒手接下，他掌心皮肉翻開，傷口深可見骨，動作卻毫無猶豫，一下將那把兵器折斷，臉上是亢奮純良的美好笑容，將那幾個一擁而上的人全數虐殺待盡。

偌大的殿中只余喘氣聲與血液從他手上滴落的聲音，他突然扭過頭，看向她眼底。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他一共走了四步半，那少年皮肉翻飛沾著血的手輕輕附在她的側臉，這時候的慈暉還是少年，與她同高，兩個人對視。

“怎么這個表情？這還只是開始呢。”是憐愛的且疑惑的語氣，他卻皺著眉微笑著像是擔心無比。

慈暉手放下，在她側臉留了個血手印，他側了個身笑意盈盈的讓出半步，如同展示作品一般，他身后的尸首已經堆積如山，應當是屠了整個山門，而他身上已經像是從血池里剛撈出來一樣。

“死了也是一種解脫，因為我十分仁慈，所以他們被我解放了。”他雙臂伸開，如同享受死亡般呼吸著滿是血氣的空氣，再往上是那張散著慈愛恩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