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感覺掉進了無邊黑洞，不知出口。

“說，是不是你干的？”警察小李一拍辦公桌，明顯對被他踹倒的事還心存芥蒂。

“我能不能抽支煙？”

小李正要發火，中年警察按住了他，抽出煙來點燃，緩吸一口再吐出，兩人間就有了一團霧氣，他又把煙盒和打火機推過去，示意卓安抽煙。

卓安伸出被銬的雙手，取煙點著，吸了一口：“她找過我，之后就走了，她的死，我很難過。”

中年警察拿起一份卷宗：“死者宋嫣，除了父母，還有個兄弟宋明，平時和一個叫杜月華的女人走得很近。你們曾是戀人，說吧，她為什么找你？”

他的話語平緩自若，像朋友間的閑聊。卓安不想說出宋嫣讓他殺人，他吐出一口煙：“她遇上難事，又不肯明說，只問我還愛不愛她，她的樣子挺可憐，但我沒法原諒她。”

“這就完了？”做筆錄的小李很憤怒，卓安完全是在敷衍。

“對了，她臨走前，還問了個問題，讓我挺奇怪。”

“什么問題？”小李催道。

“她問我，如果她死了，我會不會心疼，沒等我回答，她就走了。”

中年警察將煙頭擰滅，冷不丁地問：“你去緬甸兩年，做什么？”

卓安自信做雇傭兵的事并未暴露，答道：“做生意。”

“什么生意？”

“玉石。”

“我聽說你在找你父親？”中年警察的話鋒一轉。

卓安對這個問題感到意外：“是的，我——。”

“你母親二十多年前過世了，你父親是怎么失蹤的？”

“這和本案無關。”

“你放老實點。”小李喝罵。

卓安說：“我會配合你們的工作，可我也有權保持沉默。這案子發生在酒樓，必有監控，查一下就能鎖定嫌犯。”

“砰”。審訊室的門被人推開，一個國字臉警察闖進來：“你這兇手，是知道監控失靈，才敢這樣有恃無恐吧？”

“沒有證據，就不能證明我是兇手。”卓安直接懟了回去。

“那張字條就夠了。”

“這是我不說愛她，而遭到的報復。”卓安說：“酒店的沒用，可以向外擴展一圈，再找新的監控。”

“還輪不到你來指點警察辦案。”國字臉轉身，對中年警察點頭：“關隊，這嫌犯也太猖狂了！”

“王勇副隊長，請你先出去。”關隊道。

審訊沒有結果，當卓安要離開時，王勇在門外擋住了去路，面朝關隊：“就這么放走，不太妥吧？”

“從電話記錄中查出，在宋嫣跳樓前幾分鐘，卓安打過她電話，技術定位顯示，他當時在五圣居。”關隊解釋。

“也許是遠距離遙控殺人呢，殺死被洗腦的人，有時只要一句電話指令，又或者有人用他的電話打給宋嫣呢。”

“查無實證，而且這個案件目前由我負責。”

“好吧。”王勇揉了下鼻子，轉身走開。

小李望著他的背影：“不就有個做局長的姐夫嗎，有本事靠自己啊。”

“不說別的，王副隊工作還是挺勤勉的。”關隊說。

“我看他是想當隊長想瘋了。”小李不屑道。

卓安要離開時，關隊叫住他：“我給你個電話，你想到什么就打給我。”說著他在桌上隨意拿了張名片，寫上自己的名字和手機號碼，遞給了卓安。

離開警局時，已是第二天上午，雨不下了，街上卻還有積水。卓安打電話到圖書館，請了假，他要把宋嫣跳樓的事查個水落石出。

攔下一輛出租車，卓安貓腰鉆了進去。

“師傅，西界殯儀館。”

從后視鏡里看了卓安一眼，司機皺眉說：“好的。”他的眼睛不大，眼白卻多，瞳仁有點四不靠邊。他見卓安看向駕駛臺上的照片，忙笑道：“這是我朋友的車，他家里有事，我幫他頂兩天。”

到了殯儀館，卓安來到停尸冷柜前。里面的宋嫣，一動不動，就像睡著了。回憶洶涌，她的每個笑容、動作、表情，都歷歷在目。

盯著宋嫣慘白的臉，卓安默默念叨：“我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了什么，我也不管你恨不恨我，我會為你討回公道，不管是誰害死你，我都不會放過他。”以他對宋嫣的了解，她絕不是個會無緣無故自殺的人。

離開時，兩個老人正由兩名年輕男子攙扶著進來，領頭的老婆婆哭得淚人似的：“嫣兒，我的嫣兒……”

看著這些宋嫣的家人，卓安沒去招呼，而是選擇了默默離開。人沒了，說再多也沒用。出了殯儀館，他攔了輛出租車，轉進城里，在一家叫“星時代”的酒店前下了車。

他走向接待臺：“請問，1408號房間訂出去了嗎？”

“先生稍等，我幫您查一下。”

片刻后，前臺小姐抬頭說：“先生，1408號房間并未訂出，您是要現在入住嗎？”

“是的。”

前臺小姐似乎想說什么，終究只是給了卓安一張房卡，為他指引了電梯的位置。

等電梯門再次打開，卓安看到了狹長的走廊。地上鋪著紅毯，就像一地凝固的人血。他順著門牌往1408號房間走去。

一進屋，卓安就看到了臺卡：星時代歡迎您，1408。正是他在警局電腦上看到的那塊。不同的是，房間已被打掃過，不像照片里那么亂糟糟。這么快就收拾好了房間，對外營業了？

卓安覺得，那張字條是留他的。他要搜查一番，印證自己的想法。在緬甸做雇傭兵的日子，讓他練就了直面槍林彈雨的冷靜，也練就了偵查能力和黑客技術。

半小時過去，電視墻后的一幅掛畫，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幅山水畫的邊緣，有個白色小三角。卓安用指甲將它摳出，這是一張折疊成三角形的紙。上面寫了兩行數字：29 18、118 29，紙張右下角，有顆笑臉式的愛心，這是以前卓安和宋嫣通信時的專用標志。

這些數字并非電話號碼，而更像是密碼。他想起了做雇傭兵時的搭檔順子，此人精通各種密碼。

卓安撥出電話。

“你小子終于打我電話了。”順子很開心。

“我有事問你。”

“說！”

卓安把那兩行數字念了一遍：“這是什么密碼？”

“我等下回復你。”順子掛斷了電話。

不到五分鐘，他又打了回來：“這是坐標，北緯29.18，東經118.29，地點就在東海市溪北老區81號。”

卓安離開了星時代，攔下一輛出租車：“溪北老區81號。”話才說完，他又看到了那雙眼白特多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