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干的好！”
珀耳拍了拍布里的肩。
躲在鐵杉樹后，一箭射中波呂斐胸口，布里毫不猶豫，可眼看著他的好朋友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心卻意外的痛……
神不是應該超越生死，不懼生死的嗎？為什么他還要在意波呂斐的離去？布里的數十張臉上同時露出悲容。
“作為神子，就算是最卑微的神子，他也不會真的死去，遲早他會以另一種方式重歸神界。”
達到目的，珀耳耐心地安慰布里，畢竟這是個好用的棋子，他必須想辦法讓他繼續為他孝忠。
布里默默哭泣，無數淚滴落下，像是在鐵杉樹下，下了場悲傷的雨。
“就算有一天他得以重生，可那還是他了嗎？”
珀耳不屑撇嘴，聲音卻無比的溫柔。
“做大事總是要有所犧牲，你忘了我們是為了要給那些目空一切的神子，給無視功臣的天父以教訓的誓言了嗎？”
數十雙手同時掩面，布里的抽噎聲此起彼伏。
“我記得，我當然記得，我記得那些神子們給我們巨人的每一份羞辱，我記得天父對我們巨人族的所有不恭，他妄圖讓兩名巨人族的后輩進去神學院學習，便能昭示他的不忘舊恩，簡直是癡心妄想……”
布里不停地咒罵著，仿佛這樣，他殺死波呂斐的罪孽，便能成為最正義的存在。
“你說的對，布里……”珀耳極盡稱贊，“還有，我要讓所有神都知道，智商才是王道，天父終將為他的傲慢付出代價。”
還有他比阿瑞斯強百倍，阿瑞斯只不過驅使過布里，而他，不但坐在了巨人的肩頭，還收服了巨人，成為他的走狗。
珀耳在心里為自己鼓掌，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而表面卻與布里同悲，讓布里不至于半路反悔。
“你說的對……”珀耳吸著鼻子，在內心把殺死波呂斐的罪名安在了阿瑞斯頭上。
“咱們會讓那些混蛋知道，誰才是神界最該被敬重的王。”
……
“波呂斐！”
厄俄斯哭喊著，努力想要把波呂斐翻轉過來檢查他的傷勢。
波呂斐一動不動，安靜地趴在雪地上，很快，殷紅的血融化了周圍的雪地，開出了大片大片剔透的血色小花。
波呂斐太重了，厄俄斯連波呂斐的手臂都抬不動，她只能施展神跡，讓波呂斐騰空翻轉，面朝上輕輕落回地面。
波呂斐的獨眼睜得大大的，里面是死亡的灰，一只烏金箭插在胸口，整根沒入，只露出一小截箭羽。
厄俄斯認識，在神界，使用烏金箭的只有阿瑞斯。
厄俄斯揮動染血的玫紅色衣袖，烏金箭瞬間脫離，落到厄俄斯手里，波呂斐胸前的傷口隨即射出一道血箭，傾灑在厄俄斯腳下。
視線里到處都是刺目的紅，厄俄斯攥緊了手中箭，單手撫摸著波呂斐冰冷的面頰，晶瑩的淚滴落。
“有些相遇，剎那間可以永恒，就像你我，波呂斐，我愛你，愛的就像這塞外西川最純白的雪，干凈透明，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樣。”
這個可惡的傻大個，再也不會因為她提到愛情而笑得沒了形象，厄俄斯難過地低下了頭，呢喃。
“還有，我從未真的想要拿你做花肥，你那么傻，會傳染我的玫瑰花的……”
波呂斐再也不會反駁她了，不會說著俏皮的話，噎得她只想打他。
“波呂斐！”厄俄斯仰天大叫，悲涼的聲音在塞外西川上空回蕩。
驟然間暴風雪席卷天地，吹得珀耳滾落布里肩頭，撞向鐵杉樹筆直的樹干，貼著堅硬的樹皮癱倒在地。
布里被吹得睜不開眼睛，看不到珀耳的位置，只聽得見沉悶的撞擊聲，和珀耳比暴風雪呼嘯還要尖銳的慘嚎。
“救我！”珀耳不住呻吟呼救，很快被風雪掩埋在樹下。
是波呂斐在發怒嗎？布里瑟縮著想，已經死透的波呂斐哪里有這么大威力？布里覺得自己沒必要嚇自己。
布里側耳細聽，珀耳的呼救已經消失，難道珀耳也死了嗎？
這可不行，如果珀耳死了，他就算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了。
倆位神子的死，足夠他像西西弗斯一樣，沒完沒了的受懲罰，他可不想永生永世推石頭。
布里趁著暴風雪肆虐，悄無聲息地逃走了，所有的罪證都掩埋在了天地間的銀白之下。
厄俄斯守在波呂斐身邊，握著他早已涼透的手指，在風雪中成了一尊冰雕。
當太陽重新露出明媚的臉，照亮了剔透包裹的玫紅色身影，高山似的雪堆上，出現了一個霧氣凝結的影子，小小的一只，看不清形狀。
厄俄斯連眼珠都被冰封住，對周遭一切無感，她只想這樣靜默下去，把悲傷一并凍結。
“哇嗚～”霧氣凝結的影子調皮地跳到厄俄斯頭頂，在上面歡蹦亂跳，陽光投射在它小小的身體上，折射出七彩的光。
“哇嗚～”聲音干凈得像泉水叮咚，鉆進厄俄斯的耳里，像是波呂斐在教室后排震耳的笑聲。
厄俄斯轉動眼珠，冰封有了裂痕。
霧氣凝結的影子跳到厄俄斯的鼻子上與她對視，大大的眼睛倒映在厄俄斯眼底。
“你是誰？”厄俄斯開口，冰封碎裂的痕跡從下顎一路延伸到胸口。
“哇嗚～”
厄俄斯聽不懂。
“你怎么只有眼睛？渾身都是霧蒙蒙的，我看不出你是什么。”
不管厄俄斯說什么，霧氣凝結的影子只會，“哇嗚～”
厄俄斯赫然發現，她每聽一次哇嗚，冰冷的心便暖上一分，就像是波呂斐潤物細無聲的陪伴。
“你是……波呂斐嗎？”厄俄斯小心翼翼的問。
“哇嗚～”
“哎，你怎么都不會說話？”厄俄斯嘆息。
終于在數聲哇嗚后，厄俄斯鼓起勇氣擺脫冰封，重歸鮮活。
“你是勇敢的女神，再見！”
空蕩蕩的塞外西川響起洪鐘般的道別，厄俄斯伸手，只來得及抓住霧氣凝結的影子，而地面上被白雪覆蓋的尸體化為了高山，在厄俄斯的淚眼中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