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書·畫策》：“神農非高于黃帝也，然其名尊者，以適于時也。”

......

五日后。

正午。

陽光暗淡，滾滾涼風席卷大地，樹上的枝丫被吹得東倒西歪，天上的鴻雁則迎風展翅，自由翱翔，它們時不時驚叫幾聲，好宣示自己的空中主權。

“吁——！”

五輛車架還未進入旬陽縣城，便被早已等候在城門口處的旬陽大小官吏攔了下來。

這時有一小吏象征性地從迎接的隊伍走出，于眾目睽睽之下，他十分恭謹地走向前來的車隊，大聲詢問道：

“可是郡官和都水官的車架么？”

“是矣。”

車隊里有人高聲應答，之后便有幾人下了車，朝著前來迎接他們的旬陽官吏走來，他們笑盈盈的面容都十分燦爛，好似天邊的陰沉氣象都可以被驅散。

“上官得來旬陽，我等可都是萬分榮幸呀！”

王壽作為旬陽令，率先走出隊伍，對于應付上級郡官這種“要事”而言，他的經驗可謂是十分豐富，走到上官身前，他沒有多余的其它不合時宜的動作，滿面全是定式的笑容。

“只是一監御史隨身吏罷了，縣尊客氣。”

郡官名喚費奕，有秩六百石，屬于巡察令的范疇，按理說和王壽官階相同，但王壽是被監察的一方，不得不低頭做小。

費奕作一揖禮，朗聲接著問道：

“淳君可是也在？”

“在的。”

章淳故意不等王壽說話，上前一步回應道。

王壽見到章淳這般肆意的作為，頓時滿臉漲紅，陰云密布。

可惜的是，他只為斂財，實權早已經被架空，任何決斷都要經過董氏之手，如果底下的董氏不出頭挺他，他也只能硬吞下這口悶氣。

“淳君可謂是我南鄭俊才呀！年紀輕輕就馬上有大功一件，唉——！不像我族中費川那小子荒廢，整日只懂得哀嘆淳君大才，卻不愿外任縣中，建功立業。”

費奕一看章淳體態端正，滿懷自信，已經沒有了學室弟子剛出仕的那種書生氣，看起來已經頗為成熟老練。

但一提到章淳，他不由地想到自己族中的后輩費川，費川雖然起點不錯，但只能于郡戶曹歷練，慢慢積累勞績，要等到成器的那天，都不知還要等多久。

而與之同期的章淳可能馬上就要修渠建功，扶搖直上了，他搖了搖頭喟然而嘆，惋惜不已。

章淳在郡官寺中“實習”時，因費川的緣故，有幸和費奕談了幾句話，雖時間不長，但章淳對他印象還算深刻。

“淳不敢居功。”

章淳知道費奕欣賞年輕人腳踏實地的性格，不喜那種居功自傲的浮躁，所以他低頭作揖，接著說道：

“多謝奕公夸贊，然淳只是因勢而起，如不賴縣中官吏同心，且皆志在為民謀利，淳斷然是想不出修渠之事的。”

章淳想得很清楚，修渠之事勢在必行，自己只是首倡此議，沒有自己，將來還是會有人來提，有人來做，旬陽并不是缺了自己，就完全發展不下去了。

“謙矣。”

費奕聽了章淳的這番話，心中高看不少章淳的為人，他撫了撫有些泛白的長須，連連點頭。

董爽于一旁，他也沒想到章淳這么謙虛，但一大堆人堵在城門口處，阻攔交通之時，王壽也心中抑郁，他便順勢站出來提道：

“有稟上官，此處黔首來往，人多口雜，不是詳談之地，縣中已備宴席款待諸位，不如先入城內再慢慢言來？”

“善。”

費奕認同了這個提議，隨后攜身后的一眾官員上了車，馬車緩緩地啟動向城內而去，旬陽官吏的隊伍則讓開一條路來，恭送他們入內。

“哼——！”

王壽見費奕的隊伍漸漸遠去，他冷哼一聲，自己爬上自己的車架，有些氣惱地說道：

“速行！！”

“唯。”

車夫雖然無故被他人牽連，但他不敢有絲毫異議，快速驅車遠去。

董爽笑了笑，走到章淳身旁，見章淳看著王壽的車架若有所思，他調侃道：

“淳君可是把縣尊氣得不輕。”

本來的主角是王壽，風頭卻都被縣丞搶走了，能不生氣么？

章淳捋了捋自己有些凌亂的發絲，幽幽地回了一句：

“爽公，縣尊還算是縣尊么？”

董爽笑容乍止，他發愣的神態已經說明了他的內心，他反問道：

“淳君覺得呢？”

“只要爽公覺得他是，他便是。”

章淳話落，自顧自地走上了自己的車架，他拍了拍田的肩膀，田會意驅車遠去。

董爽獨留原地，默默沉思許久，他讀出了章淳不愿成為下一個王壽，任他隨意擺布，但那又如何呢？

“淳君，由不得你胡亂作為了！”

董爽心思深沉，亦登上車架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