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是張郃數十年征戰總結出的道理。
當然,要是武器都沒了,那肯定得跑。
來吧!
張郃目光發狠,顯出決死氣勢,向趙云猛烈沖鋒。
嗆啷一聲,兩只長槍相交,槍頭劃過戰甲。
“駕!”
張郃率先掉轉馬頭,再次沖向趙云。
拼了!不就是拼命嗎!
誰慫誰王八蛋!
再次一錯蹬,張郃與趙云斗成一團,兩人狂呼酣戰。
全神貫注的張郃,像是回到了自己和黃巾軍搏命的時候。
那時他的將軍還是潘鳳,而他只是小兵。
但現在,潘鳳死了,顏良死了、文丑死了,高兄也死了,我張郃卻還活著!
我不會死??!張郃戰意更增一層。
就在今日!高兄,我給你……
我…我…我來找你來了??!
“張將軍!我來助你!”
呼啦啦,曹軍之中涌出十幾員戰將,齊齊撲向趙云。
趙云奮力挑飛張郃兵刃,銀槍一掃,卻被一員曹將奮力架住。
脫力的張郃栽下戰馬,被部下連忙搶走。
高兄,我還有事,就不找你了,來年多給你燒點紙錢。
看著越來越遠的趙云,張郃長松一口氣。
哄。
張郃的部下頓作鳥獸散,一匹高大的戰馬遮住了陽光。
是赤兔,馬上坐著呂布。
淦!
張郃連忙向遠處爬。
“哼,被恐懼擊倒的廢物,連死在我手里的資格都沒有?!眳尾纪鴱堗A,冷面一哼,抬手一指旁邊的許褚,“你還差不多?!?
可惜,典大哥不在,不然一定能攔住他。
許褚坐在馬上,喘著粗氣,他望望左右,兩夏侯已是強弩之末,徐晃也差不多。至于曹仁、曹洪、于禁,還坐…
哐當一聲,脫力的三人齊齊栽下戰馬。
鼓聲一停,山頭上,曹操將令旗一揮。
“放箭!”
步兵列陣,弓弩手在前,一波波箭雨射向呂布與趙云。
呂布把方天畫戟舞成一個圓,水潑不進。他撥開箭矢,望一眼山上曹操,催動赤兔馬,發出聲大喝:“曹賊,納命來!”
哐啷啷,甲士被紛紛撞飛,赤兔縱身一躍,竟然跳過攔路的三重拒馬,直直奔向山頭。
“列陣!”
虎衛親軍急急涌到曹操身前,盾牌重重,長槍林立,將曹操完全掩在身后。
此時的曹操,身形一動不動,只透過盾牌的縫隙,冷冷的盯著呂布。
不管是真是假,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
呂布沖到陣前,揮起手中方天,用力一劃,盾墻宛如紙糊,立時便被撕裂。
但只一眨眼,曹操親衛便舍命補上了缺口。
現今呂布與曹操之間,只有三十余步??蛇@三十余步間,擋著呂布的,卻都是虎衛死士。誰來,也過不去!
“看箭!”
呂布張弓搭箭,射向盯著他的曹操。
曹操還是一動不動,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死死的看著他。
嘣!
箭矢穿過曹操身前合攏的盾牌,射穿盾手的頭顱,將將停在曹操眼前。
曹操一伸手,掰斷了那染血的箭頭。
“哈哈哈!”
呂布仰天大笑,撥馬而走。
“放肆!”許褚領著諸將終于趕到,他怒發沖冠,眼中帶血,搏命之勢,一覽無余。
“螻蟻烏合,圖妄掙扎?!?
呂布一戟劈下,許褚抬刀一擋,胯下駿馬當即倒地不起。
坐騎死掉的許褚沒攔住呂布,赤兔一閃而過。
越過許褚,呂布左右兩擊,兩夏侯奮力擋住,卻都被掃下馬背。徐晃劈頭一斧,呂布單手接住斧桿,將他整個人拽下馬來。
徐晃死死抓著大斧不松,抬眼怒視,印入眼眶的,則是越來越近的方天畫戟。
噹!
一槍斜著刺開畫戟,把徐晃救了下來。
是張郃!
張郃喘著粗氣,手里是不知從哪找來的長槍,胯下則是一匹普通士卒的戰馬。
呂布殘忍一笑,氣勢駭人,但這回,張郃卻半步未退。
武器在手,向死而生,狹路相逢勇者勝!
他主動沖向呂布。
呂布一劈,張郃一架,胯下的戰馬腰背一彎,馬蹄一屈。呂布又揮動方天,輕輕一碰,把張郃的長槍磕飛。
戰馬轟然倒下。
張郃看看自己被戰馬壓住的腿,坦然一笑。
高兄,我來……
“長伯!速走!”
山下的趙云殺散弓箭手,圍攏的甲士卻越來越多,目之所及,漫山遍野,似乎全是曹軍將士。
“敵將!留下姓名!”曹操大喝一聲。
“我乃…起點孟長伯!”呂布仰天大笑,跨馬下山,意識就此離去。
下輩子,要留世間一個榮譽的武名,不只是那天下第一。
孟元回神,抬頭望望,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晚霞像一張桀驁不馴的臉。
“駕!”
匯合趙云,兩人兩馬在萬軍叢中揚長而去,夕陽照耀著血色戰甲,恍如金盔。
曹軍所有將士都松了一口氣,上萬騎兵,口中呼喝,不緊不慢的追向孟元二人。
曹操望著兩人背影,深吸一口氣,一忍再忍。
“全軍追上去!”他終究沒忍住。
“主公!萬萬不可意氣用事!”早早便被衛士擠開,渾身狼狽的荀攸趕緊攔住傳令兵,“整軍殺了太多將官,又遭此二人大鬧,士氣沮喪,天色將暮,主公!謹防炸營??!”
曹操聞言心中一靜。
“哼,區區匹夫之勇,何足為懼?”
他叫回傳令兵,揮揮手,讓衛士散開。
但有一衛士卻紋絲不動。
正是那被呂布射死的盾手。
曹操向前走兩步,回頭看向他。
那盾手站在那里,舉著盾牌,像一座雕塑。
曹操用力一拿,想要將盾牌拿開,去看一看盾牌下的臉。
但他卻根本拿不動。
“此人是誰?”他詢問四周。
眾衛士互相看看,一時無人知曉。
“拿掉盾牌,彼為我而死,我當牢記之,厚葬之。”
兩員衛士上前,掰開盾手的手,將盾牌拿走。
盾牌后,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還睜著的眼中透著一股子堅毅。
一只羽箭,釘在眉心。
“原來是王均?!?
“聽說他妻子剛懷孕,這就成了孤兒寡母。”
曹操沒理會士卒的閑話,他只是死盯著王均的兩只手。
左手手心是四個大字:“為父報仇?!?
右手手心也是四個大字:“天下一統?!?
曹操看著看著,忽拔出王均腰間的那把制式長劍。那是十幾年前的曹軍用的制式劍,劍身上刻著兩個大字“王垕”。
曹操目光一凝,心中猛然一痛。
“主公,垕去了,糧食省著點用?!?
十年前的人事又在腦海中涌出,那個被他當做替罪羊的王垕,坦然赴死。
“文和,班師回朝后記得提醒我,納王均之妻為妾?!?
汝妻子,吾養之。汝子即吾子,我會告訴他,彼父,彼祖,皆是大英雄!
“遵命。”一個毫無存在感的中年文士不知從哪里跑了出來,在之前混亂的局勢中,他竟毫發無傷。
“主公!”許褚走過來,轟然一拜。
曹操連忙去扶卻扶不動,許褚兀大個漢子,跪在地上淚流不止。
“仲康安心,某并無大礙?!?
許褚只是哭,一聲接一聲,良久良久。
曹操無奈一笑,起身看一眼脫力的眾將,環顧土山下狼狽的軍士,他手中死死的捏住了那染血的箭頭。
起點孟長伯。
某誓殺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