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車和山楂糕

吃過早飯，娘要去趕集，對喜寶說：“寶兒，娘要去趕集，給你買好東西，在家好好玩呀。”喜寶很高興地答應著。

喜寶和喜妞在家里一邊玩著，一邊等著娘趕集回來。可是日上三竿也不見娘的影子，喜寶等得心焦，對喜妞說：“咱們去村頭看看吧，說不定能正好碰到娘呢。”于是他們來到村頭的小石橋上，眼巴巴地望著小路的盡頭，盼著娘能早點回來。

小河里的魚游來游去，林子里的鳥飛進飛出，都不能引起兩個人的興趣，他們現在最關心的是，娘能不能夠快點回來，給他們帶回來好東西。

“姐，你說娘會給咱們帶什么好東西呢？”

“不知道。”

“我猜是好吃的東西。”

“嘁，你就知道吃。”

“那你說會帶什么東西呢？”

“最好是有好吃的，還有好玩的。”

“嗯。”

兩人就這樣一邊猜測著，一邊期待著。

“喜寶，喜妞，你們在干什么呢？”兩人回頭一看，原來是大牛。

大牛手上拿著的一塊紅紅的像涼粉的東西，吸引了喜寶。綠色的涼粉喜寶是見過的，可紅色的涼粉他還從來沒有見過。

大牛見喜寶兩眼直直地看著自己手里的東西，就得意地說：“我娘給我買的山楂糕，可好吃了。你沒有吃過吧？”喜寶和喜妞聽了，心里酸溜溜的，他們一起對大牛嚷道：“才不稀罕呢，我娘也要給我們買好東西吃呢！”

大牛知道自己跟他們斗嘴，占不到便宜，便悻悻地走了。

“姐，那個山楂糕看樣子很好吃呢！”望著大牛的背影，喜寶咽了一口唾沫。

“聽說很好吃，我也沒有吃過。”喜妞也咽了一口唾沫。

他們繼續坐在橋頭上等，誰都沒有再說話。

喜寶踢了一顆石子，石子落到河里，在平靜的水面上激起了一圈漣漪。

終于，娘的身影出現在了小路上。“娘回來了！”兩人一邊喊一邊迎了上去。他們一邊一個，拉著娘的衣襟，急切地問：“娘，你給我們買什么好東西啦？”娘笑著說：“看把你們倆給急的，好東西買回來了。回家再說。”

回到家里，娘從籃子里拿出兩個風車，遞給他們。兩人高興地跳了起來，隨后他們在院子里追逐著笑鬧著。五彩的葉片在風中旋轉，形成一片小小的彩虹，這讓他們興奮不已。

玩了一會兒，喜寶想起了大牛手中的山楂糕，就進屋對娘說：“大牛他娘給他買了山楂糕，我也想吃山楂糕。”娘說：“集上沒有看到有賣的，等下次看到了，一定給寶兒買，好不好？”喜寶點點頭，繼續玩兒他的風車。

可是山楂糕誘人的影子，始終在他眼前晃悠。

忽然，喜寶一拍自己的小腦門兒，眼睛里閃起了亮光。他附在喜妞的耳朵上嘀咕幾句，然后兩人神秘地出了家門。

大牛正一個人坐在他家的大門檻上，津津有味地吃著山楂糕。他吃得很仔細，每一口都只咬那么一丁點兒，然后在嘴里細細地嚼。看樣子他非常舍不得吃。看見喜妞和喜寶走了過來，他慌忙把山楂糕藏在了身后。

“大牛，你見過這個嗎？”喜寶舉起風車，在大牛面前晃來晃去。風車在風中歡快地轉著，攪動著大牛的心。大牛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玩的東西，這次輪到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喜寶看了。

他討好地對喜寶說：“喜寶，讓我玩一下唄。”

“那怎么行，這么好玩的東西，玩壞了怎么辦？”

“玩不壞，我小心點。”

“嗯……想玩也可以，你得拿什么東西換才行。”

“給你看小人書。”

喜寶搖頭。

“給你玩木頭手槍。”

喜寶還是搖頭。

大牛一連說了幾個，喜寶都搖頭。喜妞在旁提醒說：“你得用一個我們沒玩過的東西換，吃的也行。”大牛聽了，看了看手里的山楂糕，狠狠心說：“給你吃點山楂糕怎么樣？”喜寶聽了大喜，急忙答應了。大牛又說：“我要先玩，我玩夠了，才給你吃。”喜寶無奈，只好答應。

大牛接過喜妞和喜寶手里的風車，一手舉著一個，高興地玩了起來。他圍著院子撒歡兒地跑，直到滿頭大汗。喜妞和喜寶就這么一直眼巴巴地等著。

大牛終于玩盡興了。他把風車還給了喜寶和喜妞，然后不舍地把山楂糕舉到喜妞的嘴邊，緊張地說：“只能吃一口，一小口。”喜妞點頭，輕輕地咬了一小口。輪到喜寶，大牛又叮囑一遍，然后兩手護著大半邊兒山楂糕，只露出一個小角，遞到喜寶嘴邊，兩眼警惕地盯著喜寶的嘴。喜寶說：“你松點手，我不會多吃。”說著趁大牛一松手，張開大嘴咬了下去。這一口，要不是大牛往后抽了一下，怕是他的手也會被喜寶吞進嘴里。

喜寶鼓著腮幫子大嚼起來。大牛看著僅剩的一小口山楂糕，咧開大嘴，哭著回了家。

喜寶和喜妞相互擠了擠眼睛，轉身就溜。當他們轉過墻角來到大牛家房后的時候，他們聽到大牛的娘正在責罵大牛。

喜寶突然覺得大牛好可憐，他停下來想了想，對喜妞說：“大牛的山楂糕被咱們吃了，他娘又罵他，他真可憐。”喜妞點點頭說：“是呀，嗯……要不咱借一個風車給他玩？反正咱們有兩個。”喜寶想了想，點頭答應了。他們回到大牛家大門口，喜寶把自己手里的風車，偷偷地插在大門后面的門閂上，然后又回到大牛家房后，對著后窗大聲說：“大牛，我們給你留了一個風車，在你家大門后面。你玩夠了，就還給我們。不要玩壞了呀！”只聽大牛在屋里激動地叫著：“啊？真的嗎？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大牛的娘也在屋里大聲說：“喜寶，喜妞，真是好孩子！等下次趕集，嬸兒再給你們買山楂糕吃。”

兩人聽了相視一笑，然后轉身嘻嘻哈哈地跑了。

五彩的風車，在風中更加歡快地旋轉著。他們覺得那片小小的彩虹越來越大，越來越燦爛。

一起唱歌吧

春天到了，河里的冰已經融化，風吹在人的臉上，滑滑的，酥酥的，讓人有一種想奔跑的沖動。

喜寶、喜妞和喜姐，脫掉厚厚的棉衣，換上了薄薄的夾衣。他們感覺就像是卸掉了一個重重的甲殼，身上輕松了，心里也輕松了，輕松得仿佛張開雙臂就可以飛起來！

他們一路歡唱著，奔跑著，來到村頭的青石板橋上。搭橋用的青石板，已經被人們的腳板磨得光滑锃亮。河水在小橋下靜靜地流淌。河中的水草也已經長出了一段新鮮的嫩芽。水草間可以看到小小的魚仔們像銀針一樣不停地閃動。河岸上，早春的桃樹盛開著粉白色的花朵，像一片片云在浮動。在暖風的吹拂下，花瓣紛紛揚揚，像冬天的雪花一樣在他們身旁飛舞。花瓣有的飄落在還沒有返青的枯草上，變成一面面小小的旗幟；有的落在清澈的水面上，像一艘艘彎彎的小船，隨著河水悠悠地漂走。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

他們大聲地唱著那個時代的流行歌曲，盡管有些跑調，節奏也有些凌亂，但他們并不在乎，只管自顧自地大聲唱著。

一群在草叢中覓食的麻雀被驚飛了，小河里幾只閑游的鴨子，也躲得遠遠的，呆呆地看著他們。

“……什么時候才能像高年級的同學有張成熟與長大的臉……”

他們繼續高聲地唱著，節奏似乎越來越整齊，調調也越來越準確。小黑——他們的小黑狗——居然也跟著唱了起來：

“汪汪，噢，汪汪，噢……”

它那憨憨的樣子，惹得三人哈哈大笑。

“小黑，你不要唱了，你唱得太難聽了！”喜寶捂住耳朵沖著小黑喊。

小黑似乎正在興頭上，根本沒有理會喜寶的叫喊，繼續隨著三姐弟的節拍，興奮地“唱”著。喜寶看到小黑這般投入，也就不再阻止它了。

有小黑一起伴唱，也挺有意思的，喜寶想。

“汪汪，噢，汪汪，噢……”

突然，喜寶學著小黑的聲音大聲地“唱”了起來。

看到喜寶搞怪的樣子，喜妞和喜姐被逗得哈哈大笑。

小黑卻止住它的歌聲，愣愣地看著喜寶，眼睛里充滿疑惑！愣了一會兒，小黑張開嘴，不知道它是想繼續“歌唱”，還是想要汪汪地叫兩聲，總之它的喉嚨里發出的是一種奇怪的聲音：

“噢喔，噢喔。”

就像是一頭被掐住了脖子的老牛，發出掙扎的聲音。

原來，喜寶突然發出的那一嗓子，居然讓小黑忘記了自己原本的叫聲！

小黑這是真的被嚇到了，是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著了。它歪著頭，用更加迷惑的眼神看著喜寶。

喜寶和兩個姐姐看著小黑滑稽的樣子，忍不住再次大笑起來。他們笑得前仰后合，以致于喜寶差點滾到河里，幸虧喜姐拉住了他！

在那個娛樂匱乏的年代，這個有趣的事件，就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了村子。在整個春天里，喜寶成了大人們逗趣的焦點：

“喜寶，聽說你會教狗唱歌？能不能來教一教我家的狗啊？”

“喜寶，你在哪里學的本事，讓狗叫變成牛叫啊？把我們家的狗也變成牛吧！”

諸如此類的逗趣話，喜寶聽了，總是咧開小嘴露出兩顆小虎牙，害羞地笑笑，然后轉身跑掉，他腦門上的沖天毛和腦后的長壽根，隨著腳步，一翹一翹調皮地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