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以告訴我，指使你的人是誰了吧。”

哈克緩慢起身，神情之中帶著解脫：

“你猜的不錯，塞勒斯的確找過我，但在他找我之前，另有一個神秘人先他一步找到了我。”

“什么人，長什么樣！”柯恩追問道。

“他易容了。”

“嚯嚯，不要耍滑頭哈克，你可是三十年的老偵察兵了。”

哈克臉上隱隱帶著一絲驕傲：

“不錯，我能猜出他的身份。盡管他已經盡力掩飾了，但我還能聽出他的口音，約克郡北部人。”

“很好，還有呢？”

“指甲很干凈，身上有雪茄的味道，眼神很冷，看人很淡漠，帶著俯瞰眾生的味道，絕對身居高位。”

“袖口的花紋很特別，藍白色夾雜的細小格紋。全約克郡只有一家裁縫店會做。那家裁縫店跟約克郡市政廳在一條街上。”

“提花織布機？可以通過差分機預先設定好程序圖案，直接織出來的那種？”

“對，就叫那玩意兒。”

“約克郡市政廳高級政務員！”柯恩下了結論。

“不會錯。”

“他是怎么交代你的？”

哈克臉上帶著幾絲疑惑：

“他告訴我不久后政務次官塞勒斯會來找我合作，合作的內容是塞勒斯許給我報酬，讓我今天進攻政務府，趁亂把你殺了。”

“正常情況下你不會答應，是嗎？”

“當然，我又沒那么蠢，殺了帝國政務員肯定沒好果子吃，更何況你跟男爵的關系又那么曖昧，得罪一個政務員也許沒什么，得罪一個貴族……除非我不想在法諾呆了。”

柯恩點點頭：“這就合理了，也就只有塞勒斯那種蠢貨才會想出這種傻*主意，那個神秘人怎么指使你的？”

“那個神秘人說讓我先假裝答應塞勒斯，但是包圍政務府以后不進攻，而是選擇和你談判，談判的核心內容只有一個，讓你當眾宣布廢除政務員漲薪的政策。”

“他甚至預料到你一定會許下重利，交代我一旦你準備收買我，就找機會把塞勒斯給供出來，然后你就不會起疑心了。”

“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那個神秘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可是你比他想象的要聰明得多，不僅沒有打消疑慮，反而更加懷疑我了，最后把我詐了出來。”

柯恩沒有接這句奉承話，繼續追問：

“還有別的什么有價值的線索嗎？”

“哦，對了，他似乎對那個提高政務員基本工資的政策十分在意，叮囑我一定要想方設法逼你廢除，甚至說可以讓你先廢除，三個月后再重新制定都行。”

“三個月……為什么一定是三個月……”

柯恩抿著嘴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了，現在我需要出去發一封電報，你先在這兒待著，等我回來。”

“大人，談判的情況怎么樣？”看見柯恩神情平靜地從男爵辦公室走了出來，情報官焦急地詢問。

“情況基本得到控制，我和哈克已經達成了高度一致的共識。你現在去給咱們駐帝都聯絡辦事處去封電報，讓他們想辦法聯絡到男爵閣下，我半個小時之內要跟他通電話。”

“明白了。”

柯恩坐在自己的辦公室等著電話，順便把整個事情的過程翻來覆去地想了一遍。

約克郡高級官員……為什么要針對我一個男爵領的政務官呢？

電話響了。

“男爵大人！”

“柯恩啊，有急事兒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沉穩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有個緊急事情要跟你匯報一下，您看……”

“說吧，這里就我一個人。”

“今天一大早……”

敘述完畢，話筒那邊沉默了約有三分鐘：

“你處理的不錯，跟他們談判是最好的結果，注意自己安全，我那間辦公室里有安全房，情況不對就撤。是塞勒斯那個混蛋吧，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再收拾他。”

“還有就是我想問問，未來三個月，咱們潘帕斯領或者說是約克郡，會有什么事發生嗎？最好是關于官場上的，比如人事變動……”柯恩問出了心底的疑慮。

男爵的聲音明顯雀躍了許多：

“哈哈，我本來還打算等回去再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你這么快就猜出來了。”

“哦，是嗎，有什么好消息嗎？”柯恩心中一沉。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柯恩，你快要高升啦！二十三歲的郡級地區政務長官，估計在整個法諾帝國都是頭一號啊！”

柯恩心中絲毫沒有將要升職的喜悅，他隱隱感覺，自己今天所遭受的暗算應該就是這個所謂的升職引起的。

“真的嗎？這怎么可能，我才進政務員系統不到兩年啊！”

男爵沒有察覺到電話那頭情緒的異樣，言談之間的興奮壓抑不住：

“千真萬確，你知道這次看中你的人是誰嗎？財政部次長兼掌璽大臣迪奧·朗費羅公爵！天啊，柯恩，我都沒想到公爵大人竟然這么看重你！”

柯恩緊緊皺著眉毛，他對這個勞什子公爵真是完全陌生。

“等著吧柯恩，帝國人事部的考察組最遲兩個月后就來考察了，只等流程走完，你未來就是堂堂約克郡北區的最高政務長官了！”

約克郡的一個區和男爵領屬于同一級別的行政區域，但男爵領的政務官說到底也還是貴族的一介家臣，到市區任職才算真正踏入帝國政壇，更不用說這是在市一級的行政序列，還是財政次長親自點名，這個進步幅度不可謂不大。

柯恩絲毫沒有即將升官的喜悅，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關鍵信息：

兩個月后考察組來考察！

考察！

考察程序中最重要的一項——民主測評！

這里的民意肯定不是指那些死老百姓的態度，而是在男爵領的全體政務員中的口碑。

豁然開朗！一切都說得通了。

柯恩終于明白那個神秘人為什么要如此大費周章，逼著他廢除政務員漲薪的政策了。

如果今天自己真把這項提高政務員基本工資的政策給廢除了，絕對會得罪男爵領的全體政務員。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男爵領的官員本就對自己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當他們頂頭上司心懷不滿，再加上阻止他們漲薪。彼時自己的民主測評必然通不過！

如此一來，就算財政次長再看好自己，這次也提拔不上了！

好歹毒的計策，如若不是抓住了哈克的把柄，逼他吐露實情，說不定真就讓這個神秘人成功了。

柯恩舔了舔嘴唇，眼中閃爍著妖異的光芒。松開襯衫上的風紀扣，雙肩向后舒張，噼里啪啦的骨頭聲清晰敲打在他那顆興奮跳動的心臟上——

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多年，終于碰上一個有意思的對手了：

無冤無仇，把我當傻子一樣耍！

還要斷我仕途！

我就讓你看看，什么陰謀詭計、鬼蜮伎倆，在有著四千年豐富斗爭歷史經驗的華夏人面前，都是紙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