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對我的成見，是因為那次演講大賽啊！我是看出你當時忘詞了！”

他若有所思，我依舊氣呼呼。

“不過，我當時笑話你了嗎？”

我一聽他這么說，立馬抬頭朝他譏諷一笑，他此刻想裝糊涂，一點意義都沒有：

“我的記憶力很好！”

“喔！那我笑了，你忘詞了，也沒什么啊？你當時不也表現很好，除了我還有誰看出來了呢？并沒有啊！”

他唇角又泛起那晚上在臺下的略含譏諷的笑。我氣得一甩手，差點勺子撞碎杯子。

“又笑，又笑，就是你這模樣的笑，真是難看死了，氣死人了！”

我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簡直亂喊一通，可惜了我那一身盛裝，都怪他。

“不是吧，我還以為我笑得很親善呢，想不到在你眼里是嘲諷啊？怪不得！你太在意你在我心里的形象了，所以這么看重我的表情，看重得都要曲解了，還說不喜歡我嗎？”

他居然嘻皮笑臉，一副證據確鑿的樣子。

我從沒見過有人這么無賴的，而且沒想到平時一本正經的他，居然會來這一套。尤其他這番話，還像烙鐵一樣烙在我心上，讓我心里難過不已。

一來，當然是氣憤，可為什么人家能這么以逸待勞，我卻如此氣急敗壞呢？

二來，是委屈，可究竟委屈什么呢？要是按照人家的說法，也的確，他可以辯白自己沒有如我所想的那樣嘲諷的意思，那我不就真的是自己的什么心理作祟，曲解了人家么？

我心里的立場搖晃起來。別看我平時對人對事好像很冷淡，其實心里住著一只善良小白兔。

“你看，我笑起來就是這樣，看仔細了啊，看是不是和你那天晚上看見我笑的時候一樣？”

他居然在我面前擺起了笑容，讓我挑哪個是他當時朝我笑的，我甩臉不理他。

他竟也不覺無趣，反而自得其樂地說回去拿鏡子好好研究一番，然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好主意一樣，不經我的同意就雙手扳住我的肩硬將我的臉轉過來：

“那再給你多點機會研究人類典型代表的表情，看怎樣笑才是你喜歡的，我以后就用你喜歡的笑對著你了，免得我無辜的笑容又遭殃，傷了你的心都不知道，到最后還不是我的心受傷？”

“你，油嘴滑舌！”

我像拍蒼蠅一樣拍開了他搭在我肩上的手，狠狠地挖了他一眼。

他卻似乎很高興。真是莫名其妙。

“我雖然喜歡你天天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清涼感的樣子，但還是覺得你毫不掩飾自己的表情時更生動。不過，你既然覺得我當時嘲笑了你，那就請你現在就用嘲笑百倍地還給我，讓我在你的嘲笑里看看有多難過吧？”

他算是打開一個缺口了，表白上癮了。不過，就這態度，顯然是戲弄多于真誠。我豈能被人隨意戲弄的，起身一提他的衣領，也不管聲響帶來周圍多少雙看熱鬧的眼睛，就硬扯著他給我挪開了一線空間，讓我得以躋身而過，頭也不回。

不過，經過柜臺時，我問了咖啡價錢，付了一半。

還沒到宿舍呢，就看見小喇叭從宿舍門口迎出來。我視而不見，直接沖進宿舍，留下張口結舌望著我的她。

宿舍里大家都看見了我神色異樣，想開口又不好說什么。

我想想還是別把大家的氣壓拉低了，起身說了句，你們繼續，我去圖書館了，便抓起書包去了圖書館。

在二樓閱覽室拿了一本期刊，卻怎么也看不入，腦子里翻來覆去剛剛對著那人的那些話。本來以為吐出來就舒暢了，至少，這么氣惱地結束了，總比此前在心里是選莫名其妙的愛情好還是選實打實的友情的猶豫哀戚來得好，但我怎么反而忽然心里很難過呢？

那種難過，是一種雜糅了忽然沒有著落的生冷的空蕩，和胸腔里堵著一團亂麻透不過氣的憋悶。我憋著難受，想一吐為快，卻無人可傾訴，也無言可吐。

哎，我重重地將沉重的腦袋落在臂膀上。天可憐見，我這么善良的人，怎么遇到了個這么樣的惡人來磨呢！

“到底是我曲解了他還是說事實就是我所見所想的那樣？如果他當時不是嘲諷我忘詞了，故意亂我陣腳，那后來關于他那些借力上青云的勢力都不過就是我的俗氣想法了？”

冷靜下來后，我開始反思。難道是我自己的主觀性太強了？

還是說，我真的一早就注意上他了，才會對他格外關注？

啊，一出現這個念頭，我的心里就又開始氣急敗壞起來，好像繳械投降了的敗軍。

一直以為自己很高深很清醒很理智，原來也敵不過如小喇叭那樣的百花蜜們天天在我耳朵邊上的念叨啊……

我無法接受自己的這種幼稚。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當時的我，哪里知道這樣一種青春獨有的幼稚的寶貴呢？

反而想棄之如蹩履。

“給，吃個桃子再想吧！”

身旁忽然多了一只手，遞過來一個粉紅的水蜜桃。這人還真陰魂不散得正是時候。

我正為自己臊得慌呢，他竟然神鬼不覺地出現了。

“不管你怎么說，真正怎么看，我希望，剛剛說的那些話，都忘了的好。從前的什么，剛剛的什么，都一筆勾銷了。”

我覺得自己該冷靜下來，問題總要解決。

“隨你怎么說。我都可以。”

他好像也恢復了從前的冷靜，顯出他不知是本來就有的，還是專門示人的翩翩風度的樣子。我對他，真是更看不清楚了。

“好，既然話到這個份上，我也就明說了，無論我對你喜歡與否，我們都是不可能的，對吧？”

我心一橫，準備直言了結。

“為什么？”

他平靜地問，雙眼詢問式地望向我時，嘴角還含著笑。

“因為我從不做沒有將來的事。”

我也恢復了冷淡。

“你不去試，怎么知道有沒有將來，難道將來不是建立在此刻的嗎？”

他依舊微微一笑。我們好像在進行一對一的辯論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