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的時候王婷來過一次,告訴大家期末考試在即,抓緊復習,大家大聲讀書吧。
說完,她撤了,教室里開始書聲瑯瑯,我濫竽充數地喊了幾遍“去她大爺”,喊煩了,趴在一堆書里呼呼大睡。
七嘴八舌的讀書聲混合在一起,吵死了,我又被吵醒了,睡不著了。
掀開窗簾,室外天黑了下來,樹上掛著幾盞棱角分明的路燈,我告訴耗子,讓他給我把風,馬上放假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可不想惹禍上身。
耗子把一本小說擺上桌面,把一塊口香糖塞進嘴里,對我說:“放心吧,把主任出去了,不會再來了,期末考試沒幾天了,哪個老師會閑著沒事干在教室待著……”
我喝了口耗子的礦泉水潤潤嗓子,把窗簾掀開,把頭埋了進去,用窗簾覆蓋住上身,這樣一來,誰都看不到我了,我喜歡玩神秘。打開窗戶,我把腦袋、右胳膊伸出了出去,點上一根煙,悠哉游哉地抽了起來,太爽了,。
我喜歡冒險,大家背書背的嗓子冒煙兒,我人在教室心在外地抽著煙,這種瀟灑的感覺只可意味不可言傳。
我隱隱約約望到從夜色中走過來幾名巡邏的保安,我鄙視了他們一眼,繼續抽我的煙,我躲一個很難發現的地方,他們白天不怎么管事,晚上倒是敬業,見人就追,據說追到一個翻墻的人,學校獎勵他們15塊錢。抽煙一事要是被校領導逮住就麻煩了,把煙全部沒收不說,還要被拉到政教處訓斥一頓,學生在政教處偶爾被揍的事件屢見不鮮,被揍過的人會有一個覺悟:這社會看起來是白色的,到了政教處就會發現,原來社會是黑色的……
我很謹慎,窗外是一棵脫了毛的槐樹,多多少少能遮擋住我的上半個身子,我習慣一年四季穿黑色的衣服,再加上夜色的掩護,我有十足的把握,我抽煙抽到缺氧也不會被人逮到。
天色越來越黑,一天又將過去,我距離自己的墳墓又近了一天。我像一個詩人,一邊抽煙,一邊暗自感嘆人生短暫,煙霧從鼻孔和嘴里噴出來,哀愁混在煙霧里,與煙霧合為一體,借煙消瘦愁更愁啊!
樓下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此人別說化成灰,就是化成大便我都認識,此人是王婷,我把煙頭在墻上輕輕蹭滅,以防被她發覺。
見她匆匆走到樹下,我閉住呼吸,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在樹下的一輛北京現代旁邊站著,朝周圍掃了一眼,在她的頭轉向我這邊的瞬間,我把頭縮了進去,迅速把窗簾遮上。
三秒后,我把窗簾拉開一條縫,見車內燈亮了,車里坐的是大腹便便的老邵,他打開車門,笑嘻嘻地攬住王婷的細腰,在她小臀上摸了一把,把她拉進了車里,一加油門,車走了。
他們干什么去?他倆還能干什么,開車到賓館爽去了唄,那種事兒最適合冬天做了。
據說,在冬天,男人做的時間很短,不知半百有余的老邵能堅持幾分鐘?他瀟灑令眾人羨慕,我羨慕他,發自內心的羨慕,十幾年來,我在學校壓抑而寂寞。如果某一天我有機會像他一樣老牛吃嫩草,我必定全力地把握機會!我暗自罵自己無恥,但人的本性里不就有無恥的一面嗎?
班主任走了,我沒必要在教室坐著了,到宿舍睡個覺豈不更舒服。
我掏走了阿曹身上的半包紅塔山,把煙揣進兜里,想去宿舍抽個痛快。
為避免影響他人背書,我彎著腰,靜悄悄地溜達到班級門口,鬼鬼祟祟地左右觀望一番,見周圍很安全,我大步沖了出去。
下到一樓后,環視四周,又很安全,我快馬加鞭地向宿舍樓跑去。我必須跑快點兒,期末考試期間屬于非常時期,抓早退的抓的特別嚴,被逮到了會立馬通知班主任,她剛才跟老邵出去了,打擾了他們的好事兒肯定得倒大霉。
宿舍大門緊鎖,門口一片雪白,一個人影沒有,我摸了摸宿舍后方的樹干,樹干被凍的掉皮了,我估計文祥哥都爬不上去,更別說我了,怎么進宿舍呢?
北風使勁吹,吹的我頭暈,北風像一把寒刀在我臉上一刀一刀地割下去,我的臉麻了,還吸進去一肚子冷氣。
書上說,身體屬陽,酸辣苦甜咸對身體皆有益處,唯獨寒對身體是有害的,寒傷陽氣。
透過門,見把門的保安在屋里一邊抽著煙一邊嗑著瓜子,她時不時抬頭瞅一眼電視,。
我喊了句:“大哥!”
保安扔了煙頭,拿起警棍過來了,沖我說:“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廢話,肯定是回宿舍啊,我心里直夸他弱智。
我說:“大哥,開下門吧,我頭痛,回宿舍休息休息。”
保安說:“你頭疼管我鳥事,有請假條嗎?沒有的話不能開門。”
我趕忙說:“班主任不在,你行個方便吧?”
保安沒好氣地說:“一邊兒涼快去。”
大冬天的,老子快凍死了,他竟然讓我一邊兒涼快去?
我有點怒了,本想指著他的鼻子說,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開不開?你看著辦,我可不是吃素的!想了下,還是算了吧,看他那副德行不好惹,萬一我倆打起來吃虧的必定是我,學校不會站在學生這邊,崔大炮整天嘟囔著學校拖欠老師們的工資,但老師還是站在學校這邊,而不會站在學生這邊,這二高不愧是一個正常人捉摸不透的學校。
我忍住怒氣,語氣溫和道:“您就通融一下吧?”
保安瞪大了眼睛,剛正不阿地說:“不開!作為門衛,我是有原則的,豈能說開就開,只能說不開就不開,原則,你明白不?”
我沒轍了,心想,難道凍死在外面?
我轉身離開,去食堂買點兒吃的吧,在宿舍門口被巡邏的保安碰到的話又麻煩……
電話鈴聲響起,是文祥哥打來的,我晃了晃身子,促進下血液循環,身軀快被凍僵了。
我朝手上吐了幾口白氣,接通電話,文祥哥問我跑哪兒去了?
我說:“在宿舍樓門口,把門的保安不讓進,我正發愁去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