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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牧州經

“小雪過后,冬天算是來了。”

遵從夫子要求,趕早到牧州書院領取府學教義。

蘇野到得側門的書舍外,卻是不見杜夫子的身影,只得一邊揉著凍紅的雙手,一邊苦等。

“知白,夫子讓你去管教堂。”

半柱香過后,才見一名面皮白凈、年齡和他相當的小廝施然而來。

傳話完畢,幸災樂禍的盯著正主。

“華安,先生可是說了,去管教堂甚事?”聽得身兼書院大管教職務的杜清平,大清早就去了管教堂,蘇野心下一緊。

“別想套我話。”

似是在蘇野手里,吃過不少暗虧。

青衣小帽的華安,表現得格外警惕。

“也罷,為兄也不誆你,就想知道夫子帶沒帶戒尺?”

“帶了。”

使喚小廝,滿臉傲嬌。

“那是背生倒刺,黃花木那根,還是柳木荊條?”

明知華安拿腔作調,蘇野也不著惱。

“黃花木那根。”

聽得黃花木戒尺,背生倒刺,華安立刻順著話頭接了下去。就見紅衣少年咧嘴一笑,大踏步朝管教堂去了。

--狗東西,還想唬我。

黃花木那根戒尺,早就在上上個月,揍司田大人家的公子揍斷了。

......

“學生蘇野,見過夫子。”

管教堂內,須發皆白、面相清癯的離硯先生挽著書卷,攏著個火盆坐在案旁。蘇野見得,連忙拱手一拜。

手邊沒有戒尺。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聽聞這兩句詩,出自你手?”

聽得問話,蘇野心下一凜。

但見杜清平神情自若,方才松了口氣:“回夫子,正是在下的拙作。”

看來這儒家八品,不忘生境界的老先生。

還不知道這詩作的出處。

不然就他這從杜圣人手里Copy而來,用來懟一眾登徒浪子的風月歪詩,定要被夫子揍得皮開肉綻。跳著腳,罵他“有辱斯文”。

“唔,孺子可教。”

“難得你在銀杏坊那等煙花之地,還能寫出如此煙火氣的詩文。”

見蘇野神色坦然,不似作偽。

杜夫子矜持著點了點頭。

“也罷,你將全詩留下,便領了教義回去吧。”

見得華安回來,杜清平便催促蘇野寫詩。紅衣少年無奈,只得徹頭徹尾的抄了一回杜圣人的《客至》。

接過教義,奪門而逃。

“好詩,好詩!”

出了側門,依舊能聽到老頭如癡如醉的咆哮聲。

......

“知白老弟,愚兄給你買了酒菜來。”

是日傍晚,渾身腱子肉,與欒云逸體型截然相反的法曹二公子,拎著一桌酒菜到了銀杏軒。待得蘇野開門,便麻利的擺上菜肴。

兩斤熟牛肉,一只燒雞。

合著一大包食萃樓的糕點,十足的干飯人。

“可是蕓娘的十兩彩頭,有了眉目?”對桌上的酒肉糕點,視若無睹。

蘇野一發入魂。

聞言,吳天養身形一僵。

似是想起銀杏軒里,隨處可見的《云牧怪談》。

當即對癥下藥:“此事好說,知白老弟要的案件卷宗,愚兄也已經取來。”

相較于欒小侯爺的粗鄙耿直。

吳二公子則是多了幾分市儈活泛。

“確定沒有遺漏?”

見得吳天養取出來的手札上,清晰明了的寫著“東郊盲女案”幾個大字,蘇野便又核實了一回。

此事,是他托欒云逸轉告的吳天養。

“卷宗有的,手札內都有。”

急需剝離“老賴”名頭的吳二公子,開始畫餅:“素聞知白老弟心思如狐,若是當真能堪破此案,何止那區區十兩彩頭?”

喏,老套娃了。

先前的十兩紋銀還沒還上,轉身就用東郊盲女案,給蘇野下套。

合著案情十幾二十年不破,他就要賴一輩子啊。

不過聽他的語氣,此次的州府獎勵。

斷然有百兩之數。

蘇野當即來了興趣。

接下來的一刻鐘里,吳天養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光,滿足的剔著牙縫。

蘇野則翻來覆去,將卷宗手札看了兩遍。

案件梗概,和欒小侯爺說的并無差別:小雪夜的前一晚,東郊某戶邊軍遺孀,早早領著孤女睡下。其后妖物出現,傷了老狗。

盲女老母姜楊氏聽得慘叫,旋即橫尸當場。

......

細節方面,卻是多了現場的取證記錄。

“若卷宗記錄是真,其中又疑點重重。”

放下手札,蘇野直接拋出自己的問題:“其一,即便是妖鬼殺人,也犯不著將姜楊氏從門口,拖到十丈開外的爐火位置燒頭掏心,傷了雙臂?”

“其二,若是流民作案,搜刮完財物便會走人,更不會多此一舉。”

“其三,如何斷定,是阿黃嚇走了妖物?”

“......”

打掃好戰場,等待杏坊開門的吳二公子聽得,當即愣住。

妖鬼作案,這理由本就虛無縹緲。

而蘇野猜測的流民作案,同樣沒有實證。虧得第三點,有盲女姜婉兒的證詞在前,倒是有足夠的說服力。

“老狗阿黃在進門之后,舔過盲女的手背。”

“......”

對于吳天養的回答,蘇野持保留意見。

“還請明志兄,近日隨我去一趟案發現場。”

剛接觸東郊盲女案時,他或許只是職業病作祟。

以及吃瓜群眾的獵奇心理。

到得此時,蘇野卻是有了更多疑惑:妖鬼殺人的托詞,無法自圓其說;何況那老狗阿黃,當時若是沒有身死,定會在第一時間救人。

不會眼睜睜看著妖物進門。

破案的仵作,會忽略這個細節。

很可能沒養過狗。

可若嚇退妖物的,不是老狗。

又是誰在舔舐盲女手背?

********

“牧州之南,天似穹廬,地似帷幔。”

“牧州之北,天似澄海,地似荒野。”

“有山名焉,昆侖;昆侖西陲,玉水出焉......”

“......”

前一晚,蘇野琢磨了小半夜的東郊盲女案,便早早睡去。轉過天來,就聽得大銀杏樹上,傳來低沉的讀書聲。

花了半個上午,才將那齊床高的《牧州經》過了一遍。

杜清平挑選這《牧州經》,是類似于牧州民歌一類的府學教義。

記載著牧州民風,以及經略地理。

拗口程度,完全不下于諸葛武侯的《出師表》。又勉強讀了一回,蘇野心中便滿是懈怠:棍棒學習不可取。

少儒施渭南,不當人子!

麻蛋,好好待在燕京,做他的太子太保不香么?

非要萬里迢迢,來這牧州還愿?

來就來了吧。

又搗鼓這勞什子《牧州經》?

第三遍讀完,天色已晚。就聽得少年慵懶的讀書聲,也多了幾分怨懟:“牧州南邊,天它大爺的像個癟鍋蓋,地它姥姥的像卷破門簾。”

“牧州北面,天它外祖父的像星辰大海,地它外祖姥姥的像片亂葬崗。”

“有山名焉,昆侖別苑。”

“昆侖西陲,玉水小娘子出浴,臭不要臉。”

“......”

似是恨不得將這書卷咬碎嚼爛,吞到肚子里了事。

沒法子,對于這有命案在身的蘇三公子。

牧州所有的教書先生都避而遠之。

即便是這牧州書院的大管教,也是緣著原主父親蘇羨秦的關系,又讓蘇牧州送了不少珍藏,才勉為其難的將他收入門下。

他可以違拗杜夫子,卻不能拂了兄長好意。

讀書無趣,不如睡覺。

......

“牧州之南,天似穹廬,地似帷幔。”

“牧州之北,天似澄海,地似荒野。有山名焉,昆侖;昆侖西隅,玉水出焉......”

清晨時分,睡眠沉穩的少年,依稀被宿尿憋醒。

奈何被褥溫暖,磨蹭著不肯起身。

就聽得一道若有若無的讀書聲,從耳畔傳來。

近在咫尺,魔音灌耳。

“啪嗒!”

怔忪間,一滴粘稠至極的樹脂,從半空落下,直愣愣的落在蘇野臉上。屋外,銀杏坊陰風乍起,刮得南側樹冠上的銀杏葉簌簌而落。

月光如水,透過樹干的縫隙落入屋內。

蘇野分明“看”到了樹脂深處的猩紅!

偏偏被夢魘住,翻不得身。

第二滴猩紅落下,數道青光騰起,就見“牧州之南,天似穹廬,地似帷幔”之類取自《牧州經》的篆字,紛紛合著那道青光,斂入少年體內。

一道道活靈活現的山川河流,須臾印在他腦海當中。

遠處的山巒,尚且模糊。

近處的銀杏坊,卻凸顯得真切無比:

二樓樓口,老鴇的姘頭陸明川看了一眼天色,又回眼掃了一圈院落;方才鬼鬼祟祟的插了門栓,回屋大被同眠去了。

花有容:“相公平日里如此操勞,不如早些睡去......”

陸相公:“腎好。”

旋即是后院拐角的春之別苑。

桃夭百無聊賴的打開床頭的匣子,也不知是哪家公子,贈送的名貴字畫。

夏之別苑和冬之別苑,庭院寂靜。

風頭最盛的紅鸞,多半已經睡了。

唯獨秋之別苑里的清倌人柳青,依舊是平日里的清冷模樣;只在看向床旁一支做工粗劣,綁著紅纓的木劍之際,眼底轉過些許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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