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猴哥意識毫無頭緒，孫悟空整天拉著5歲的三島香奈在街上到處閑逛。

三島香奈雖然衣服從沒干凈過，模樣卻十分俊俏，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好像是她媽媽的翻版。

悟空沒事就去三島電腦修理店晃晃，看看黑匣子破解的進度。

他在店外一直以戴克的樣貌示人，跨進店內一瞬間就變回孫悟空的形象，看得小香奈拍手大樂。

小姑娘不但一點不怕他，而且對他毛茸茸的猴爪子特別喜歡。

前世，悟空護送唐僧西去取經，見過各種奇異國度的都市，走過無數風情各異的街道，沒有一條像籠城的街道，充滿了極端惡劣環境下樂觀進取的精神，每個人都蘊藏著積極生活的蓬勃生命力。

膠囊旅館的天臺向天井內挑出幾米，抬頭便是迷霧重重的井口。

“亞輝，你之前說人人都無法生育，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悟空喝了一口啤酒，他最近愛上了這種奇怪酒水的口感。

上上輩子記不清楚了，上輩子肯定是沒有這種酒的。

“十多年了，世界大戰結束后就沒人生過小孩，”羅亞輝牛飲了一口，“聽都沒聽說過誰家生過小孩。”

“那我就很納悶了，三島公威的女兒怎么來的？她才5歲。在整個籠城我都沒見過和她一樣的小孩子。除了小香奈，最小的都超過10歲了。”

羅亞輝搖搖頭，“我離開龍城十多年，在墮天使大陸去過很多地方，沒有見過小孩，天空島氣候這么惡劣，更沒可能啦！這是人類突發的頑疾，醫學至今沒有解釋，三島不可能例外的。”

說著將喝空的易拉罐用力拋進天井。

羅亞輝對悟空關心的事一點興趣沒有，他心事重重，眉頭緊鎖，在酒精的麻痹下才稍有舒解。

悟空閱人無數，他隱約感覺，羅亞輝的情緒和那個演電影的美女、他弟弟的女朋友（老婆？）有關。

哐當。

易拉罐在深深的天井底部傳來微弱的空響。

……

密談在市長辦公室舉行，悟空如約赴會——對這個世界他了解太少，希望多接觸人，特別是掌握更多信息的高層人物。

WPA政務大樓是一棟獨立于幾座籠城的較小的樓宇，較之臟亂差的籠城，它要干凈許多，但仿佛尊重地方文化似的，它也是個回字形建筑，內部交通三維立體，四通八達。

偌大的市長辦公室像個小廣場，巨大的水晶吊燈、對稱的裝潢給人莊嚴肅穆之感，辦公桌兩側居然有兩頭石獅子，兩側整面墻的書架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圖書，并不整齊，甚至可以用“雜亂”來形容，這正好也證明了這些書都是有人讀過的，讀書者最可能的是這間辦公室、這棟政務大樓的主人、羅亞輝的父親——安迪.羅。

主人站在辦公桌后，一切背景的對稱軸上，十分醒目。

與悟空談的不是龍城市長安迪.羅，而是羅致。

“孫先生，我父親有要事，去大陸島了，他全權委托我與您談，可以嗎？”

羅致彬彬有禮道，并沒有給悟空拒絕的機會。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辦公桌角的一個飯碗大的儀器，向悟空作了個噤聲手勢。

悟空想起賭船上羅亞輝的動作，問：“是蒼蠅間諜嗎？”

過了足足一分鐘，羅致才說：

“好了，可以說話了。房間有點大，請別介意。蒼蠅間諜是妖獸故意給人類造成的壓力，這是‘灰塵間諜’，WPA在天空島的空氣中播撒這些玩意兒，監視人們一舉一動。哈，誰都知道，龍城就是一幢幢座落在沙漠中的大房子，灰塵是無處不在的。”

悟空沒什么可說，大大咧咧地往沙發里一坐，聽對方要講什么。

“孫先生，您認為您是人還是獸？”

悟空笑道：“我當然是獸，他們不都叫我妖獸嗎？”

羅致一本正經道：“我看過《西游記》，您是齊天大圣，在天上做過仙官。我們現在就在天上，由核推進器保持在近地懸浮的天空。可惜我們這個世界不是您的東土大唐，天上沒有神仙。在這個世界觀下，我認為您既是神通廣大的進化人，也是妖術通天的進化獸。當然我并不以為您是妖獸。眼前的世界是環境被嚴重破壞的惡果，植被減少，動物滅絕，熵增加劇——據我們觀測，無論大陸島，還是天空島，熵增每天都在微量地增加……”

“熵？”悟空一頭霧水。

“您可以把它簡單地認為是‘混亂’。世界越來越混亂，最終結果會怎么樣？人類的未來堪憂。天空島的面貌您也看到了，其實，這都是WPA的惡行，他們為了取得環境相對較好的大陸島，強制區分人類。在大陸，WPA還企圖發動‘烈火行動’，燒毀森林，消滅妖獸。”

悟空心中一痛，想起了熊戰士沃鐵，死狀慘烈。

聯想到人類和妖獸的隔閡，森林之光不顧一切想找到他，很可能就與人與獸的矛盾有關。

“我們建立新人類組織，就是要推翻WPA，使人類與動物平等共處。”羅致終于切入正題。

與剛進辦公室時的輕松心情不一樣，悟空幾乎被羅致一席話感動了。

WPA一方重鎮的諸侯大員，居然有反WPA之心！

悟空頗感意外，卻也不特別意外，畢竟是羅亞輝送他來找他父親，首先悟空對羅亞輝是十分信任的，更重要的是，如果安迪.羅是WPA理念的堅定擁躉，羅亞輝怎么會帶WPA的一級通緝犯來找他？

羅致說：“然而，歷經了重重磨難的動物并不相信人類，我們很難和它們取得聯系。我們現在與您深談，就是懇求您充當和平使者，與它們聯系，促成結盟。”

悟空想起了蒼蠅間諜和熊戰士，還有那套“東山猛虎不吃人”的暗語，可惜不知道接頭地點何在，接頭人是誰。

悟空將這段經歷告訴羅致，羅致大喜：“孫先生，既然它們如此青睞于您，我們可以為你在墮天使大陸安排一個居所和身份，我相信，以妖……咳，進化獸一貫的執著，它們一定會再度找到您，聯系您的。”

悟空聽出了羅致內心對進化獸們的不尊重，說：“照你說來，WPA確實該死。你又說了，我孫悟空既是人，又是獸，幫助你們結盟似乎是應該的。但你看看我這副模樣，我也可以說，既不是人，也不是獸，你們兩邊的事我都可以不管。對不對？”

羅致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想老子忽悠了這么久，你個石猴子怎么不開竅呢！

于是說：

“孫先生，實不相瞞，我們研究了您現身當天的監控錄像，您不是從墮天使之都起飛，從下至上地打破天幕的，而是從外太空——我只能這樣說，從天而降，自上而下撞破天幕的。所以，我相信您不是無緣無故出現在這個世界，一定要帶著某種目的。說說看，您想要什么？”

悟空心道這小子挺聰明，道：“我想要找到孫悟空。”

“您不就是孫悟空？”

悟空搖搖頭，講了他的由來，真假美猴王，假作真時真亦假，妖猴六耳假冒偷襲，齊天大圣蒙冤受擊，以至靈肉分離，墜入2066年的墮天使大陸。

直到今天，悟空自己都莫名其妙。

“說實話，我小時候猜過這種可能性。在您出現之前，一定有許多少年兒童猜過這種可能性：齊天大圣孫悟空墮落凡間，到了自己身邊，因為，”羅致嘴角泛起微笑，又迅速收斂，“《西游記》到那里就完結了，后面再也沒有故事了。”

悟空出神，想起羅亞輝說過同樣的話。

羅致已在書架上找到一本《西游記》，拋給悟空。

“不，沒有完。《西游記》最終會取得真經。”悟空喃喃道，但已不像從前那樣盲目激動了，“我想打聽一下，為什么這是禁書？”

羅致笑著搖搖頭：“可能里面的您太過于無法無天、藐視權威了吧？”

悟空說：“那不是我。我做不到那樣。但猴哥一定不會消滅，他超出三界，脫離五行，閻王手上生死薄都沒有他的名字。下墜那天，齊天大圣本尊的靈魂化作一顆白亮星辰落入凡事，你們是否在監控錄相中看到了？”

羅致說，“我不能理解靈魂這回事，所以無法幫你，但你想想，如果孫悟空真的在我們這個世界上，他最有可能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