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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破秦宗權

朱溫吞并義成鎮,邁出了他從保全宣武,到爭霸天下的第一步,但他所處的戰略態勢暫時并沒有好轉,反而進一步惡化了。

原因很簡單,槍打出頭鳥,朱溫的過度表現引起了蔡州皇帝秦宗權的高度重視。秦皇帝發現自己派出去的各路大軍,多是捷報頻傳,唯獨在東北面的陳州、汴州一線屢遭敗跡。真是見鬼了,自己的軍隊至少比朱溫多十倍,豈能老受這種羞辱?

秦宗權決定改變以往四面出擊、平均用力的做法,集中蔡州軍全部主力,先拿下汴州。只要搬走這塊最硬的絆腳石,平定中原不就指日可待了?

大敵將至,朱溫覺得自己兵力太弱,難以抵敵,急需征兵。但宣武各州,先是黃巢軍的重點打擊對象,后是秦宗權的重點搶掠目標,百姓離散逃亡于相對安全的鄰鎮,所以兵源稀少。怎么辦?朱溫決定,把手伸長,到別人院子里摘桃子。

光啟三年(887)春,他命朱珍代理淄州(今山東淄博,當時屬平盧鎮,并非朱溫轄區)刺史,前往平盧招兵買馬,又命牙將郭言前往河陽、陜虢(guó)一帶募兵,并約定:春去夏歸。

朱珍等人剛走,蔡州皇帝秦宗權的大軍便殺到了汴州外圍。蔡州軍以大將張晊(zhì)駐扎于汴州東北郊的赤崗,大將秦賢駐扎于城西郊的板橋,大將盧瑭安營于城西南郊的萬勝,各自帶兵數萬,合起來共設立軍營三十六個,連綿達二十余里,聲勢駭人。

但朱溫將兵力收縮進汴州,嚴防死守,蔡州軍屢攻不下,戰事僵持。

再說朱珍到達平盧,旁若無人地舉辦大型人才招聘會,只花了十天時間,就募兵達一萬余人。人雖然有了,缺少武器怎么辦?

平盧節度使王敬武對這群不請自來,并在主人家隨意拿東西的客人極為不滿,出兵攔截。不想朱珍毫不客氣,揮軍猛擊,大敗王敬武,奪得戰馬一千多匹、兵器鎧甲無數。可憐的王敬武只好學習后世的曾文正公,打脫牙和血吞了。

四月八日夜,朱珍率新募將士悄悄回到汴州(此處記載存疑,一萬多人進城,沿汴外圍連營三十六的蔡州軍豈能毫無察覺?在下懷疑朱珍部主力其實沒有入城,而是潛伏在城外某個隱蔽之處,后來對秦賢營的攻擊是內外夾擊)。

朱溫大喜,對諸將說:“今日白天蔡州兵一直沒來攻城,顯然是在養精蓄銳,準備下次進攻。他們不知道朱珍已經回來,還以為我們兵少,只能固守,不可能出擊,防備定然松懈。我軍趁這個時候出城奇襲,定然能大獲全勝!”

當夜,朱溫親自率軍出西門,襲擊板橋的秦賢大營,秦賢果然松懈無備,突遭朱溫猛攻,很快便大敗而逃。一夜之間,蔡州軍連失四個營寨,損兵一萬多人。沒過幾天,郭言也帶著新募的士兵萬余人回到汴州,朱溫的兵力終于告別捉襟見肘的短缺時代。

▲ 887年,“三朱”大破秦宗權

四月二十七日,天降大霧,能見度降低到十米左右,朱溫立即命數千精騎打頭,襲擊西南方萬勝的盧瑭大營。盧瑭的軍營分駐于汴水兩岸,中間以浮橋相連,出于天氣原因,直到朱溫軍沖到營寨門口,他們才發現。要閉門已來不及,朱溫直接揮軍沖入營中,勢如破竹。驚慌失措的蔡州兵爭先恐后地奔向浮橋,企圖逃到河對岸。人多橋窄,無數士兵被擠落汴水,還沒來得及伸出頭撲騰兩下,又被新落水的士兵壓到了河底,河面頓時浮尸無數,里面還包括他們的主將盧瑭。蔡軍大潰。

連遭兩次大敗的蔡州兵不敢再落單,全部擠進了張晊寨,惴惴不安地等待著第三只鞋落到頭上。朱溫則還師汴梁,犒賞三軍,宣武將士由于連戰連勝,士氣大振,無不躍躍欲試。五月三日,朱溫再次率軍出擊,對位于赤崗的張晊大寨發動總攻。從清晨打到午后,兩軍激戰四個時辰。兵雖較多,但士氣不振的張晊軍,終于招架不住,全部潰敗。朱溫追擊二十余里,斬首兩萬余眾。秦宗權對汴州的第一次總攻徹底失敗。

此時,秦宗權身在鄭州,籌劃各地戰事,得知汴州大敗的消息,大怒,立即親率精兵,趕赴正在敗退的張晊軍中,強令張晊停止撤退,返回汴州前線。同時,秦宗權檄令所轄各州,統統都要出兵,趕往汴州城下會合。數日內,秦宗權的各路大軍完成集結,人數據說高達十五萬眾,云集于汴梁四野,發動對朱溫的第二次總攻。

另一邊,朱溫也沒閑著,四處尋求援助。天平朱瑄與泰寧朱瑾兩兄弟,鑒于朱溫在第一次汴州會戰中的出色表現,認定與他合作是可以同秦宗權一較高下的,都親自帶兵來援。本就是朱溫任命的義成留后胡真更不用說,稍加整頓之后,也率義成兵趕來。

五月八日,三鎮援軍同時到達汴州郊外,安營于汴水岸邊,器甲鮮明,旌旗遍野,聲勢絲毫不落秦皇帝的下風。

朱溫親自出城迎接朱瑄、朱瑾兩兄弟,親切地提出:“既然大家都姓朱,又是同鄉,何不結拜為義兄弟?”朱瑄、朱瑾覺得這個提議不錯,要在亂世生存,多個朋友多條路嘛,何況還是像朱溫這么能干的朋友?在下不知那一天,三位朱大帥有沒有燒黃紙,殺母雞,但知從那天開始,三人結拜為兄弟。雖然朱溫的年紀肯定比朱瑾大,很可能也比朱瑄大,但沒有妨礙他為了討好朱家兄弟,認朱瑄當大哥,認朱瑾當二哥,第二次成為“朱三”。宣武與天平、泰寧之間,在那一刻成了親密盟友。

五月九日清晨,宣武、義成、天平、泰寧四鎮聯軍主動發起了對蔡州軍的大反攻,兩軍對陣于汴州之北的邊孝村,惡戰達六個時辰之久,在秦宗權與張晊的親自督戰下,盡管蔡州軍損失近兩萬人,但還是穩住了陣腳。打到午后仍未分出勝負,雙方都感到精疲力竭,各自收兵。

當天晚上,朱溫在軍營設下盛宴,感謝兩位義兄的無私相助。原先用來招待過李克用的全套樂隊也被搬來助興,所有樂器都調到了最大音量,以至連數里外的秦宗權大營都能聽見朱溫那邊傳來的鼓樂之聲。這邊秦宗權、張晊也累得不行,聽聞對面聯軍大營的鼓樂,知道朱溫正在犒軍,今夜看來可以歇口氣了,便吩咐士兵好好休息,準備來日決戰。

聯軍大營中,已酒至半酣,朱溫突然站起來,對兩位新結拜的義兄及諸將拱手:“大家不要客氣,吃好,喝好,朱某出去方便一下。回來再與諸位痛飲,一醉方休!”

朱瑄、朱瑾、胡真都沒有在意,繼續喝,誰知過了很長時間也不見朱溫回來,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就算是便秘也不該這么久啊?正要派人去茅房看看,忽聽得遠處的蔡州兵大營,發出了比帳下鼓樂大得多的山崩般的響聲。正驚疑間,只見一名傳令兵進帳向三位節帥報告說:“朱大帥統兵奇襲敵營,已獲成功!”

朱瑄、朱瑾、胡真三人一聽,不敢懈怠,立即放下酒杯,整軍出營,急赴戰場。蔡州軍大營已經亂成了一鍋滾粥,秦宗權和張晊被朱溫不講理的打法打得暈頭轉向,好多剛閉眼的蔡州兵還沒來得及驚覺,就失去了再次睜眼的機會。多數蔡州兵驚恐萬狀地在營中亂奔亂跑,像一大群被踩了一腳的螞蟻。還沒等他們回過神,更多的腳又踩了上來,天平、泰寧、義成三鎮援軍,從數個方向一起突破了秦宗權大營混亂的防御,蔡州兵再也無法支撐,徹底崩潰。

打,已經不可能了,他們只剩下三個選項:死、降或者逃。秦宗權皇帝和張晊大將軍都選擇了逃,他們連夜率殘兵敗將西逃,奔往鄭州。四鎮聯軍在后面緊緊追趕,直至天明。

這一仗,四鎮聯軍斬獲的首級和俘虜的蔡州兵,都有數萬之眾,繳獲兵甲、輜重難以計數,秦宗權的二攻汴梁,又遭全敗。逃進鄭州的秦皇帝已成驚弓之鳥,他擔心鄭州也守不住,便下令將全城百姓殺光做軍糧,然后一把火將城中房舍全部點著,匆匆退回自己的大本營蔡州。

回到蔡州后,秦宗權才發現朱溫并沒有乘勝進攻,恐懼一過去,怒氣又重新占據了上風。秦宗權不顧一切地四處搜羅炮灰,拼湊部隊,重新集結起一支大軍,并再次任命張晊當主帥,第三次進攻汴州。

接到探報,在連勝之后羽翼漸豐的朱溫決定,不用像前兩次那樣憑城堅守,等待援兵,而是主動出擊,御敵于外。

朱溫親自率軍出城,潛伏于封禪寺后山,自己登上高處,監視著南來的大道。待張晊大軍從遠處大道緩緩通過后,立即喚來大將朱珍,命他率數千精兵從后面尾隨張晊軍行動,并吩咐說:“張晊一旦發現有我軍在其身后,必然不敢繼續前進,那時你便率軍退還,不要同他交戰。”

不出朱溫所料,張晊得知身后有宣武軍出現,果然心虛,忙命全軍停止前進,埋鍋造飯,休整片刻,并觀察動靜。經過仔細偵察,張晊得知后面的宣武軍只有數千人,見大軍停止前進,又往后撤了,這才稍稍松了口氣。看來只是小隊汴軍出城打糧,與我軍偶遇而已,朱溫的主力應該還像前兩次一樣,在城中據守,正好抓住這個戰機,吃掉這一小股汴軍,也好提升一下屢敗之后低落的士氣。

主意打定,張晊下令,全軍掉頭,追殲身后的小隊汴軍。

此時,得到朱珍確報的朱溫,已率軍悄悄離開封禪寺后山,分成兩路設伏于蔡州軍東面的密林與丘陵間。片刻之后,朱珍與張晊大軍交上了火,朱珍稍戰即退,張晊見汴軍果然很少,而且撤退的方向道路平坦,不像有埋伏,便放心大膽地下令猛追。

張大將軍沒有意識到,他的軍隊是由騎兵、步兵、輜重兵等多兵種組成的混合部隊,機動能力各不相同,如果讓大家都放開腳步追,必然是跑得快的走得遠,慢的則跟不上。結果,張晊大軍就像面館師傅做的蘭州拉面一樣,被拉成了由北到南的一條一字長蛇陣,薄弱的側翼完全暴露在東面朱溫的伏兵眼前。

朱溫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一聲令下,伏兵齊出,像兩把快刀,瞬間就將首尾難顧的張晊大軍切成三段。本來,屢戰屢敗的蔡州軍見到朱溫的旗號已經有心理陰影了,哪里還禁得起如此重擊?人人無心作戰,只想趕快逃命,朱珍也反身殺回,蔡州軍大敗,幾乎全軍覆沒。張晊在少數親兵的拼死保衛下逃出一命,狼狽回蔡州向秦皇帝請罪,結果讓又驚又怒的秦宗權推出斬首。

汴州大戰的結局傳遍中原,駐守在洛陽、河陽(今河南孟州)、許州、汝州、懷州(今河南沁陽)、陜州(今河南三門峽)、虢州(今河南靈寶)的蔡州軍,都棄城逃回蔡州,秦皇帝的勢力范圍因而大幅度萎縮。其中,守河陽的蔡州將領名叫孫儒,是蔡州軍中有名的悍將,他在離開河陽的時候,也像秦宗權一樣兇殘,將河陽全城人殺光,并付之一炬(順便提一句,在孫儒的帳下,有一員大將名叫馬殷,他后來的故事,讓我們知道暴徒集團的成員并不都是暴徒,不知他是否參與了這些傷天害理的屠殺,但無邊無際的鮮血肯定對他有所觸動,并間接影響了他日后的行為)。

至此,秦宗權三攻汴州,輸得一次比一次爽快,三次大敗之后,秦宗權軍的嫡系主力盡失,剩余的部下多懷二心。而且他打下的地盤雖大,但在他“三光”措施的治理下,殘破至極,無法再為他提供彌補損失的兵源和物源。秦宗權,不但不再有爭霸中原之力,其敗亡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而朱溫以弱破強,打垮了天下三大軍閥之一秦宗權,其聲望和實力飛速上升,此后才有了和李克用相提并論的本錢。

朱溫在后世的聲名很差,但他的一生其實也是有功有過,而打垮秦宗權無疑是他此生最大的功績,他的這一勝利為唐末亂世愈演愈烈的兵匪暴行畫下了一條底線,在此之后,張全義、趙犨等人的善政才有可能成為現實,至少在這一刻的朱溫,是值得贊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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