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中姐，你要系這條腰帶去？”
見妙子在姐姐背后幫忙系腰帶，雪子說道。
“這條腰帶——咦，哪天來著？就上次去鋼琴演奏會的時候，也是系的這一條。”
“嗯，系的是這個。”
“當時我坐在旁邊，中姐一喘氣我就能聽見這條筒帶
在肚子上咯吱咯吱地響?！?/p>
“是嗎？”
“聲音很小，但一喘氣就咯吱咯吱響，聽得我可難受了。所以去音樂會千萬別系這條帶子?！?/p>
“那系哪條啊……”
說著又打開衣櫥，取出幾個紙包在旁邊排成一排，挨個解開來，“系這條吧?！泵钭舆x了一條水紋的腰帶。
“這條搭嗎？”
“這條好，這條好，就系這條吧！”
雪子和妙子早就打扮停當，只剩幸子最慢，于是妙子像是在哄小孩般，邊說邊拿著帶子繞到姐姐身后。待到終于穿好了衣裳，幸子再次坐到鏡子前，突然一聲驚呼：“不行！這條帶子也不行！”
“為什么？”
“你仔細聽——這條也咯吱咯吱響。”
說著，幸子故意大幅呼吸幾口，帶子與腹部摩擦處咯吱作響。
“真的在響。”
“那條露芝花紋的響嗎？”
“誰知道呢——小妹，幫我找找那條帶子?！?/p>
三人中唯一身著洋裝的妙子行動比較靈活，在房間里四處翻看散在各處的紙包，找到帶子后又繞回姐姐背后。幸子單手按住剛剛系好的太鼓結，站著大口呼吸了兩三次：“這回好像可以了?！?/p>
于是把咬在口中的帶締穿過太鼓結，勒緊系好，結果帶子又開始咯吱作響。
“怎么回事，這個也響。”
“真的，哈哈哈?！?/p>
幸子腹部一響，三人就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看來是筒帶的問題，不能系筒帶了?！毖┳诱f道。
“不，跟筒帶沒關系，是料子的問題。”
“是嗎，但近來的筒帶都是這個料子。這種料子，加上又是筒狀，更容易咯吱咯吱響了?！?/p>
“知道了，中姐，我知道了?！?/p>
說著，妙子又拿出另一條帶子。
“試試這條，這條應該不會響了?！?/p>
“這不也是筒帶嗎？”
“別管了，你就聽我的試試，我知道這東西為什么響了?！?/p>
“都一點多了，再不快點該結束了。今天這種音樂會，正式演奏的時間就只有一點點?！?/p>
“不過，雪子，帶子的事是你提的吧？”
“畢竟難得有機會聽音樂會，我可不想聽帶子在耳邊咯吱咯吱響?！?/p>
“哎呀，忙死了。系完了又解，解完了又系，折騰好幾遍，我都出汗了。”
“還說呢，我更累?！泵钭庸蛟诮憬闵砗?，一邊系緊帶子一邊說道。
“您要在這里注射嗎？”這會兒，阿春端著盤子進了屋，盤子上擺著消過毒的注射器、維生素B1藥箱、酒精瓶、脫脂棉盒、止血貼等物。
“雪子，拜托你啦，幫我扎一針?！毙易诱f道，“啊，還有——”隨即向正往外走的阿春的背影招呼道，“跟司機那邊說一聲，讓他十分鐘以后到。”
幸子幾乎每次都是找雪子幫忙注射，所以雪子也是駕輕就熟。她拿磨砂片劃開安瓿瓶，將藥液吸進注射器。幸子此時還站在鏡子前，讓妙子往太鼓結里塞帶揚。雪子抓起幸子的左臂，把袖子卷到肩膀。隨后她用蘸了酒精的脫脂棉在幸子上臂使勁兒擦拭了一番，便一針扎下去。
“哎呀，疼?！?/p>
“今天這個可能是有些疼，因為沒時間了，不能慢慢來?！?/p>
眨眼間，維生素B的強烈氣味就充滿了房間。雪子貼上止血貼，啪嗒啪嗒拍一拍，又揉了揉剛剛扎過的地方。
“我這邊也好了?！泵钭诱f道。
“這條帶子配哪個帶締合適？”
“就這個吧，快點快點——”
“別一個勁兒地催。一催我腦袋就一片空白，更不知道選哪個了?！?/p>
“現在怎么樣，中姐，你喘個氣試試?！?/p>
“唔，真的……”幸子照妙子說的快速地喘了幾口，“真的，換了這條就沒事了——為什么呀，小妹。”
“咯吱咯吱響是因為帶子太新。這條比較舊，面料軟乎乎的，自然就不響啦?！?/p>
“真的呀，原來是這個問題?！?/p>
“稍微動動腦子嘛?！?/p>
“太太，有您的電話，井谷太太打來的——”阿春從走廊跑進來說道。
“哎呀，壞事了，忘記給她去電話了?！?/p>
“瞧，汽車好像來了?！?/p>
“怎么辦，怎么辦？”幸子急得直跳腳，雪子卻仿佛事不關己。
“哎，雪子，我該怎么說??？”
“隨便說說吧?！?/p>
“哎喲，就那個人，沒有正兒八經的理由肯定搪塞不過去的?！?/p>
“那就拜托中姐好好說說吧。”
“既然這樣，那就暫且推遲一下明天的見面吧？”
“嗯?！?/p>
“這樣可以吧？”
“嗯?！?/p>
雪子耷拉著腦袋坐著，她現在究竟是怎樣一副表情，任憑站在一旁的幸子如何揣摩，也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