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界大戰概說

第一節 世界大戰與世界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涓涓不塞，將成江河，其塞拉約佛慘劇之謂乎！一九一四年六月二十八日，奧匈聯邦皇儲斐迭南偕其妃霍亨堡女公在塞拉約佛觀軍事演習，一轉瞬間，而夫婦二人俱飲彈以仆。若論肇禍地，其居民不過五萬余，一蕞爾之城邑也；若論殺人犯，其年齡不過十有七歲，一中學之學生也；若謂被刺者為奧匈聯邦皇儲，其名位至為尊崇，然考諸歷史，一國元首之突被暗殺者，或為皇帝，或為總統，亦屢見不一見，未聞因是而發生極大之戰禍也。何以奧皇儲一死而掀天動地之大戰因之而起？曰，禍之所作，非作于作之日，必有所由作，蓋履霜堅冰，其由來殆非一朝夕矣。

質言之，斐迭南之被刺，實一九〇八年奧匈聯邦實行占領波黑兩州肇其端。波黑兩州者，塞爾皮亞民族叢居之地也，一旦為奧匈聯邦所兼并，微特塞爾皮亞銜之，即凡隸于奧匈聯邦下之塞人，亦決不甘心臣服也。故此次奧皇儲之遇刺，驟聞之，則可怪，深思之，則又不無蛛絲馬跡之可尋也。惟其然，故肇禍之后，奧匈聯邦政府遂張大其事，謂暗殺之徒，實為塞爾皮亞政府所發蹤指示，突發最后通牒以問罪。斯時也，奧既咄咄逼人，而塞又不甘示弱，而兩國之戰端啟矣。

以幅員論，奧之為奧，謷乎大哉，塞之為塞，眇乎小哉！卵石之不敵，其誰不知？然塞之于奧，居然敢以螳臂當車轍而絕無難色者，恃有強俄之為其后盾也。夫塞之土地，雖僅足當奧十三分之一，而俄之視奧，則三十二倍而有余。塞得俄助，何畏于奧？雖然，俄何以樂助塞，奧何以明知俄之助塞而視若無睹，卒至劍拔弩張，毫不退讓者，何也？曰，奧則恃有德意為臂助，俄又恃有英法為后援故也。故歐洲大戰，隨時隨地皆可觸發，奧皇儲之被刺，特其導火線而已。

兩大戰團之對峙也，德奧意稱“同盟”，英法俄稱“協商”。“同盟”“協商”之外之可得而屈指者，比以德之犯其中立，蒙因與塞有唇齒相依之誼，而先后加入“協商”矣。意本“同盟”國之一，顧與奧有成約，其初不遽反汗而出以觀望，旋且脫離盟約而助“協商”矣。土本為歐洲列強之俎上肉，人人所得而臠割者，既不得中立，又不得為左右袒，毋寧昵就一方之較為得策，其加入“同盟”者，勢也。迨保起而加入“同盟”，羅起而入“協商”，于是全歐幾皆入漩渦中矣。

他若東方之日本，西方之美利堅，皆與歐洲大陸不相關涉者也。以地勢論，茲兩國者，皆不妨作壁上觀。然日與英為同盟，又以其利益所在，不得不與“協商”為一致之行動。美當“同盟”“協商”疲敝之秋，思一舉足為輕重，乃棄其閉關自守之孟祿主義而與德宣戰。嗣是對“同盟”方面，有宣戰者，有絕交者，紛紛然接踵而起，而歐洲大戰，乃一變而為世界大戰矣。茲將世界各國參與戰事者與未曾參與戰事者，列表如下：

若以人口計，則全世界十七億四千一百九十七萬四千四百人中，十六億零七百五十九萬八千四百參與戰事，占總數十分之九有奇。

世界人種，約分為三：曰“蒙古”族，曰“高加索”族，曰“哀的沃比”族。列表如下：

（三）哀的沃比族——非洲土人

歐洲戰場中，法、比、葡、英聯軍御德軍于西，是謂“拉丁”族合“條頓”族與“條頓”族之戰。俄軍御德軍于東，是謂“斯拉夫”族與“條頓”族之戰。德奧兩軍與意軍相持于南，又與塞軍相持于東南，是謂“條頓”族與“拉丁”族及“條頓”族與“斯拉夫”族之戰。英法聯軍之攻土，是謂“高加索”族與“蒙古”族之戰。德奧軍之助土，是謂“高加索”族助“蒙古”族而與“高加索”族戰也。迨英國遣印度兵赴歐陸，則為亞洲派之“阿利安”族與歐洲派之“阿利安”族之戰。繼而英法復遣非洲土人赴援，則為“高加索”族利用“哀的沃比”族以與“高加索”族戰也。美國參戰，于是“蒙古”族之“印第安”人亦加入。“蒙古”族之日本人則與“高加索”族之德人戰于膠州，角逐于太平洋。是故戰場之上：白膚碧眼隆鼻而金發者，吾知其為德人英人俄人也；白膚棕眼隆準而褐發者，吾知其為法人意人羅人也；印度人則棕膚隆準；“印第安”人則紅膚隆準而高顴；“哀的沃比”人則黑膚鬈發而厚唇；至黃膚棕眼而發之黑如墨直如絲者，則中國人與日本人也。世界人口，既已十分之九參與此次戰事，且已含世界三大種族而有之，而戰地又幾遍于六大洲，斯戰也，謂之“歐戰”也可，謂之“世界大戰”也亦可。然或又謂總戰場在歐洲，世界之重心亦在歐洲，要當以歐洲為主，余五洲為客。

東西歷史上最著之大戰，有可指數者，如一八一二年拿坡侖征俄之役。兵數五十萬人，已駭人聽聞；然至一九一四年合東西戰場之德軍，實六倍之。又如一八一三年拿坡侖自俄京莫斯科敗退，遇聯軍于來伯齊西，史稱為第一之大戰，然其時戰士亦僅四十七萬四千人。又一八六六年普奧薩獨伐之戰，兩國兵數四十三萬六千人。一八七〇年普法革拉凡洛脫之戰，兩國兵數三十萬人。一九〇四年日俄奉天之戰，戰線八十英里，時期二旬余，兵數七十萬人，已可謂多矣；然比之此次之大戰，其戰線視前此之八十英里而兩倍之，且三倍之，又能于數月間集兵至二百余萬，相去可謂遠矣。大戰四年余，交戰國兵數達六千萬以上之多，是戰也，誠開前古未有之世界大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