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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師傅,這是啥子海椒?有莫得勒個二荊條?”

在紀錄片《風味人間》里,金發碧眼的扶霞,操著一口純正四川話,自由穿梭在成都菜場的各個攤位間——猶如她無數次在倫敦和北京之間的往返。扶霞·鄧洛普,地道英國人。1994年,從劍橋大學畢業后,來到中國留學,在四川大學主修少數民族史的同時,沉醉在川菜的麻辣鮮香里,成為“成都藍翔”——四川烹飪高等專科學校畢業的第一個外國學生。

此后,扶霞跑遍了四川的許多地方,鉆進了很多大小餐廳的廚房,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探問老師傅們的絕活,記錄傳統川菜的味道。回到英國之后,扶霞把自己在中國的經歷,以及對川菜的理解,用文字不斷發表在媒體上,獲得了強烈的反響,她也被譽為“最懂中餐的西方人”。一個英國人,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把中國人民的吃飯事業當成自己的事業,其中的動力來自哪里?我的答案是,川菜。扶霞曾經真切地被川菜的魅力所吸引,甚至為此放棄了自己“體面”的文化研究工作,從此轉而學廚。直到最近,疫情期間大家都在家里做困獸斗的時候,還經常能看到扶霞的微信朋友圈,布滿了她在英國廚房里做出的地道川菜。

《川菜》是扶霞第一本專業中餐菜譜,這本書最早于2001年在英國出版。當時,大部分西方人還不太清楚,中國并不只有一種味道。因為幅員遼闊,它內部的風味差異巨大。用扶霞自己的話說,寫作這本書的初衷,是“為了開拓西方讀者的眼界”。扶霞在自己倫敦的廚房里,小心翼翼地復刻在成都記下的菜譜,用西方讀者熟悉的計量方式,整理每一道菜的制作方法,把每一個四川人灑脫的“少許”和“適量”,變成英國人精確的幾匙或幾克,細致拆解川菜中的每一個元素,精細到笊籬和竹刷、碼味和碼芡。

大部分時候,扶霞對川菜都帶著激賞,比如寫到炒雞雜:“川菜廚師朋友們看見我把這個菜譜也收進本書,也許會很驚訝。這不是什么精致的菜,餐館的菜單上也很少見。然而,炒雞雜真的非常好吃,也能充分體現川菜烹飪中‘不拘一格用食材’的特點。”正是看似毫無章法的選擇標準,讓雞豆花、香酥全鴨等復雜的宴席菜,與炒雞雜、菜這樣的家常乃至鄉村風味,一同出現在這本書里。事實上,書中不僅有四川菜,也包括重慶江湖菜,乃至作者在探尋的旅途中遇到的其他菜肴,比如京醬肉絲。

作為曾在專業烹飪學校學廚的英國人,扶霞也會在書中提及一些大部分菜譜中不常見的內容。比如,自己怎樣用感恩節富余的火雞做川味涼拌雞,以及對希望挑戰刀工的烹飪者,該如何把腰花切出眉毛形和鳳尾狀。

何雨珈是我的朋友,與她相識,是因為扶霞的另一本著作《魚翅與花椒》——雨珈是這本書的譯者,她鮮活生動又不失嚴謹的語言,為這本書增色不少。不過,當我得知雨珈開始著手翻譯《川菜》中文版時,我還是有些擔心。

在我看來,這本書的對象原本應該是西方人。中國的讀者,會不會有興趣捧讀一本英國人寫就的川菜菜譜?書中事無巨細記錄的炒紅油的方法、切雞絲的刀工,甚至中國人對吃醋與愛情的聯想,是大部分國內讀者已經熟知的內容。

當然,雨珈的詳細解答讓我釋然,相信大家可以從這本書的譯后記中讀到,我在這里不再贅述。只補充分享兩點自己的看法,供參考。

中國美食不是孤島,在全球化成為現實的今天,無論是探究中國美食傳統的本質,還是預見中餐發展的朝向,都需要用更立體的角度、更多樣的體系和更廣泛的觀點,來進行多維度觀照。一味從自己出發,一廂情愿地“走出去”,往往適得其反。扶霞的研究,恰好給我們提供了這樣的參照系。

食物是我們認知世界的通道。在食物里找到共同的認知,是人與人、族群與族群之間增強交流、消弭誤解最便捷的方式。這些年來,越來越多的外國人開始認識中餐。我們需要扶霞這樣的中餐使者,游走在東西方文化之間,讓世界更了解中國,也讓中國人站在世界的坐標里認識自己的文化,以及自己的一日三餐。

扶霞向東,川菜向西。

陳曉卿

2020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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